當日子不緊不慢跨入九月,秋天的意味也愈發明顯了。清晨起牀下樓散步,偶爾會看到點點露珠的痕跡,是裹挾着路邊灰土的露珠,我已看不到它飽滿豐盈的樣子,只能看見它在路邊灌木叢葉尖留下的痕跡。這讓我不禁想起故鄉的秋,特別是在深秋時節裏她的冷寂與孤獨感。
我的老家,座落在南方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區裏,那裏的山既不像北方大山那樣或雄偉巍峨,或古樸渾厚,也不像江浙沿海一帶的山,秀麗雋永,小家碧玉。
地處雲貴高原餘脈之中的故鄉,目之所及皆是蒼涼與孤寂的山嶺。這裏的山大概只學到了桂林山水之中的山形,卻無法得到河流的眷顧,只剩下瘦骨嶙峋的石頭山,顯得尤為突兀。
山腳下便是我的故鄉了,村子摸約百十來户人家,皆是用黃泥夯實做牆,蓋上土製的瓦片的房子。若是從山頂上往下看,煞是好看。
故鄉缺水,到了乾燥少雨的深秋時節尤為嚴重。每逢缺水時節,總免不了翻山越嶺,去到山的另一邊挑水——在山的那邊有個深不可測的水潭,常年不幹涸。
在需要挑水的日子,總是令人懊惱的,好不容易在不用上學的週末,天還沒亮透,就已經被母親從睡夢裏叫醒。昏暗的煤油燈光下母親忙碌的背影成為我童年成長記憶裏一段難以磨滅的痕跡。
在黎明前天最黑的時候,我和母親踏上佈滿塵土和寒露的山路,而此時路上卻已不止我們,村子裏其他的人,也早已同樣在趕早挑水,好趁着涼意多挑幾擔。當村子裏的雞鳴聲此起彼伏的時候,我們已經爬上山坳,馬上就要拐下山的另一邊了。到了這時,母親便會走到我前頭,時不時叮嚀我注意腳下,不要踩空了摔倒。
這時候母親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了,迎着東邊的天邊,已經開始泛白,霎時間天際的白光灑在我和母親的身上,也灑向整個山坳山谷,視線一下子變得清晰明朗起來。山坳裏的鳥兒也開始鳴叫,我大聲應母親的話,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長很長。
清晨的秋風,拂過我的臉頰,混着草木的清香和路邊地裏剛燒過掉的草木灰氣味,令我沉醉不已。
當我和母親把水往回挑的時候,太陽已經爬上山頭,温暖的陽光,把我那身不知是被山間的露水還是被山腳的潭水打濕了得褲腳衣袖,烘起一層氤氲的薄霧,飄進我的眼睛,蕩進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