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甜甜:那株燈籠樹
成都市雙流區棠湖中學高2020級王蓉芳導師班 王甜甜
關於童年的記憶,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株燈籠樹。它住在我家對面,被一位老奶奶精心呵護着。
花期一到,我就跑到樹底下,伸手去夠那些“小燈籠”。當時只覺得這花很新奇,形狀像燈籠,所以我給它安上“燈籠花”的名字,連同樹也一起叫做燈籠樹。
這樹非常獨特,村裏唯一。既然是唯一,自然其他村莊、山坡是沒有的。它長得尤其高大,在記憶裏我幾乎從未夠着過。它的葉子獨具一格,從下往上看,清澈無灰的低層樹葉用嫩綠托起住在高層的灰白色掩蓋下的葉子,這種奇怪的生長程序讓我驚奇。
從前,我總是疑惑為何這花不同其他的花那般在它的花期裏綻放,為何花的朝向總是向下。我不明白,所以想多次“糾正它”,讓它向着天空,可無論我如何“糾正”,都無法克服大地對它的吸引。我也曾在晚上將它的花瓣全部翻轉過來,可第二天,它又總會再次向下,我那時大膽地猜測與它的主人——老奶奶有關。
老奶奶的下嘴唇是凹陷的,有些駭人,背駝得厲害,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我每次努力墊腳去夠那些小燈籠時,她總是倚在門旁,靜靜地注視着我,眼角彎彎的,不知道是笑還是眯着眼為來看清眼前這個“採花賊”,我也順其自然地將這種“盯梢”看成理所當然的了。
直到那一次,她走到我身後,枯瘦的手伸過我的頭頂,輕輕地撫摸着嬌嫩的花朵。若不是她的手在輕微顫動着,我可能分不清枝幹和她的手了。兩者的顏色實在太相像了,摘花的動作使得她的另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整個胸膛都貼在我的後背上,但我並不覺得費力。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採花賊並不存在,只是我多想了罷。
有時,她會邀着我去她家吃糖。她的家大得空曠,屋中擺設極其簡樸,目之所及,一覽無餘,一張木椅、一台老式電視機、一個火炕、還有一張泛黃的一個小女孩的照片掛在牆上。她從櫃子裏抓了一大把糖,顫顫巍巍向我走來,我滿心歡喜地將這些糖盡收衣兜。
有時,老人也會與我閒聊,聊得最多的是她的孫女。她説,孫女小時候也同我一般喜歡去摘那些燈籠花。説這話時,她的眼裏有不盡的温柔。但那時農事多,她無暇去陪伴孫女,如今終於可以停下來休息了,樹也長大了,孫女卻無法在她的身邊陪伴了。
那時候的我並不明白這種感受,只是一味地玩弄着手中的花兒。後來,等到終於坐不住時,我隨便找了一個藉口跑回家,留下老人和那株燈籠樹。
我沒想到,下次見面竟是那麼陌生。我清楚記得,那天,老人家中突然多了許多陌生人,我在這些陌生面孔中找尋那張熟悉的面孔,卻在一個個白色花圈裏看到她靜靜地躺着。
葬禮結束那天,她被人抬上山。等人都走光了,我朝她家跑去,庭院裏撒滿了燈籠花。我走到樹下,輕輕撫摸着一片新葉,手上沾了些灰,我將其中一朵花的花瓣全部翻轉過來,可它怎麼也不能“變回去”。
也是,花葉怎麼會有意識將被翻轉過來的花瓣又翻轉回去,又怎麼會將被塵土附着的身子清掃乾淨呢?看着漸行漸遠的隊伍,我突然意識到我和燈籠樹失去了那個和我一樣採花的“賊”。
後來,燈籠樹被砍了,馬路上最後一次撒滿燈籠花。我拾起一朵,又將它放下,讓它去親吻它所熱愛的大地吧!(指導教師 胡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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