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民眾反對真子公主婚事的背後

綜合編譯 王梓

16年間，日本媒體捕捉到一個明顯變化。

2005年11月15日，當日本上天皇明仁和上皇后美智子的女兒清子公主離開日本皇宮，前往一家高級酒店舉行婚禮和宴會時，數以千計的祝福者在東京街頭排起長隊。

16年後，明仁的次子秋筱宮文仁親王和親王妃紀子的長女真子公主出嫁時，只是去東京的婚姻登記處辦理手續。沒有電視直播的婚禮，沒有陽台上的親吻，日本媒體上也沒有關於“一對新人浪漫結合”的長篇報道。

據日本共同社報道，10月26日，宣告真子成婚、從此成為平民“小室真子”的新聞發佈會，在距離皇宮不遠的一家酒店舉辦。新人並肩面對一屋子的媒體記者和攝像機。“我承認，民眾對我們的婚姻有各種看法。對那些因我們而受到困擾的人，我深感抱歉。對一直默默關注我們的人，或是不受虛假信息蠱惑、始終支持我們的人，我表示感謝。”真子説。為了避免被指責浪費納税人的錢，夫婦倆自掏腰包租用了舉辦發佈會的房間。

“通往這一温情時刻的道路充滿了煎熬。”美國《紐約時報》稱，日本民眾對同樣涉及平民的這兩樁婚事，反應差異巨大。

4年前，真子和小室圭宣佈訂婚後不久，公眾開始質疑她的選擇。有雜誌報道稱，小室圭的母親向前男友借了40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2.5萬元）不還。這一糾紛被日本各媒體反覆提及。小室圭在美國留學期間，他“不修邊幅、愛從街頭餐車買食物”等生活習慣也被爭相報道。

批評者稱，小室圭為了金錢或名聲而“攀高枝”。日本公主嫁給平民後須脱離皇籍，但能獲得相當於140萬美元（約合人民幣896萬元）的“皇室嫁妝”。今年9月，小室圭回到日本做結婚準備時，公眾對他更挑剔。日本有媒體稱，小室圭穿細條紋西裝而不是黑色或海軍藍色的西服去見岳父母，令皇室官員“嗤之以鼻”。《紐約時報》援引的調查顯示，多達80%的日本受訪者反對這樁婚姻。

在東京熱鬧的購物區銀座等地，抗議者手持寫有“別讓受詛咒的婚姻污染皇室”“婚姻面前，責任當先”的標語抗議。日本《現代商業》週刊稱，真子“在國際上給日本丟臉”。即使真子宣佈放棄“嫁妝”，仍有不少人在社交媒體上稱她為“偷税者”。

日本經濟新聞社援引宮內廳的消息稱，由於戀情受到持續了近4年的批評，真子患上了“複雜性創傷後應激障礙”，10月初“本應充滿祝福的宣佈婚訊的記者會，成了解説病情的場合”。“日本人認為，對於她該嫁給什麼樣的人，他們有發言權。我認為這非常奇怪。”美國波特蘭大學歷史學家、日本皇室研究專家肯尼思·魯夫告訴《紐約時報》。

在55歲的東京居民西村洋子看來，“既然皇室在某種程度上是日本民眾的象徵，那麼我們就有權對他們發表意見。”正是這種“象徵意義”讓皇室女性受到“宮規”的嚴格要求，被媒體和公眾“挑刺”。“在日本做女人，最艱難的環境之一，是在皇室中。”《紐約時報》指出，性別固化嚴重的日本正在慢慢變化，無論政壇還是商界都迎來了更多的女性高層人士，但人們仍然希望皇室中的女性堅守古老的價值觀。“一些人認為，皇室是永恆的，不是現代社會的一部分。他們將這種古老、穩定、令他們安心的性別角色觀念投射到皇室身上。”美國邁阿密大學人文中心主任鈴木美穗子説。

1959年，當時還是皇太子的明仁與美智子結婚。幾個世紀以來，第一次有平民嫁入日本皇室，這場婚姻被視為“帝國宮廷民主化”的標誌。《紐約時報》稱，美智子不假宮廷侍從之手，親自照顧孩子，陪丈夫走遍日本和世界各國，曾跪在地上與災難受害者和殘疾人交談，為皇室增添了人情味。然而，當美智子開始修繕皇室住所或“換了太多衣服”時，輿論開始抱怨。有傳言説，皇室和宮廷官員都認為她不夠恭敬。批評聲中，她一度失去了説話的能力。

美智子的兒媳雅子畢業於哈佛大學，曾是被無數人看好的外交官。1993年，她嫁給當時還是皇太子的德仁天皇，人們希望她成為年輕職業女性的榜樣。但日本“皇室（女性）結婚後就要專注於生育”，“人們會問，你是個好媽媽嗎？你跟婆婆關係怎麼樣？你如何支持丈夫？”日本立教大學精神病學家香山理香説。

人們從雅子的一舉一動中分析她的生育能力。《紐約時報》稱，雅子經歷了一次流產後生下一位公主。之後，宮廷官員開始限制她出行，以“保護她的子宮”。雅子“日積月累的身心疲憊”惡化成抑鬱症和適應障礙症，不得不長期放棄皇室公務。

真子是明仁和美智子的第一個孫女。10月1日，精神科醫生秋山剛在宮內廳的新聞發佈會上表示，“長期經歷誹謗中傷”令真子“認為自己沒有價值……逃避與他人的相處”。

日本經濟新聞社援引秋山剛的發言稱：“如果周圍的人給予温暖的關懷，（真子的）健康能夠迅速好轉。”

英國哈里王子夫婦曾公開談論自己的心理創傷，在英國引起了相關討論。《紐約時報》指出，這種情況很難在日本發生。在日本，皇室女性的心理健康至今仍是微妙的話題。

“如果幾個月後你宣佈自己的心理疾病好了，公眾會懷疑你是裝的。”對於真子的情況，一名網友在推特上評論道。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