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中國新聞網
圖為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資料圖)敦煌研究院供圖
中新網蘭州7月15日電 (記者 馮志軍)“此生命定,我就是個莫高窟的守護人。”半個多世紀以後,經歷了世界文化遺產莫高窟從搶救性保護,到預防性保護,再到方興未艾的“數字敦煌”,已耄耋之年的“敦煌的女兒”樊錦詩,才有閒暇去回憶“斬不斷,理還亂”的敦煌情緣。
“外界都認為我留在敦煌是自己選擇的。説實話,其實我有幾次都想離開敦煌。但為什麼留下來,這就是一個人的命。”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説,之所以最終沒有離開,其中固然有命運的安排,但更重要的是自己從情感上越來越離不開敦煌。
樊錦詩祖籍浙江杭州,1938年出生於北平,成長於上海,後考入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1963年夏天,大學畢業後的她被分配到千里之外的敦煌大漠。直至19年後,才與丈夫在莫高窟團聚,從此就是一生心無旁騖的守護。
物資匱乏的年代,煩心事在洞窟裏都消失了
“敦煌是我少年時代的一個夢,我把她想得特別美妙。”樊錦詩回憶説,因中學課本上一篇關於莫高窟的課文,後來就比較留意和敦煌有關的信息。特別是唸了大學以後,凡是和敦煌有關的展覽,包括出版的畫片和明信片,她都格外關注。也因此,早就知道常書鴻、段文傑這些人,始終很嚮往那個地方。
在奔向敦煌的途中,樊錦詩聯想到常書鴻和段文傑兩位傳奇人物,都能跑去西北荒漠守護莫高窟,敦煌文物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應該是一個充滿藝術氣息的很氣派的地方,可是一下火車就完全傻眼了,這裏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
20世紀60年代的莫高窟,和今天的莫高窟不可同日而語,住土房、睡土炕、喝鹼水、吃雜糧,照明靠蠟燭,有錢也買不到任何東西,吃得最多的菜是土豆、蘿蔔和白菜,每年春季從榆樹上採下的榆錢,經過烹調即是“稀罕美食”。
2018年8月,樊錦詩(中)在莫高窟數字陳列中心參觀文創產品。(資料圖) 楊豔敏 攝
相比彼時物質生活的極度匱乏,“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孤獨感才最令她絕望。樊錦詩所能做的,就是學着遺忘與她成長求學的都市,慢慢習慣“窗外颳風、屋內下沙”的西北生活。
“望着黑黝黝的窗外,我不止一次偷偷掉眼淚。可是第二天只要一走進石窟,就感到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樊錦詩説,只要進到洞窟裏,彷彿置身於一個華美的聖殿,完全沉浸在了衣袂飄舉、光影交錯的壁畫和藝術塑像中,什麼煩心事都消失了,心就踏實了。
50餘載牽念莫高窟保護,數字敦煌讓文物“容顏永駐”
為什麼在被世人遺忘的沙漠裏,會產生如此輝煌的石窟藝術?為什麼敦煌彷彿被遺棄在此長達幾個世紀?這些由壁畫和彩塑營造而成的佛國世界,曾經是什麼面目?在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在那些金碧輝煌的壁畫和彩塑,究竟是如何被創作出來的?那些精美絕倫的壁畫是什麼人畫的……數不勝數的問題,每天都縈繞在樊錦詩的心頭。
50多年來,樊錦詩走遍了735個大小洞窟、看遍每一幅壁畫、每一尊彩塑,歷時40年主持編寫的《敦煌石窟全集》首卷,被譽為國內第一本具有科學性和學術性的石窟考古報告。而歷時十餘年編寫的《敦煌石窟全集》第二卷,有望在今年出版,這也是她最惦記的事。
隨着與時間賽跑的保護使莫高窟“轉危為安”,面對大批蜂擁而至的龐大客流,越來越大的保護壓力開始令樊錦詩憂心忡忡。21世紀初,敦煌研究院在中國內地首開先河,與美國蓋蒂保護研究所合作進行莫高窟遊客承載量研究。並於2014年開啓單日6000人次上限的莫高窟預約參觀新模式。
“文物的退化是不可逆轉的,哪怕保護得再好。只有為文物建立數字化檔案,才能實現永久流傳、永續利用。”樊錦詩説,拿出一百年前的莫高窟老相片與現在對比,發現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並且它還在“變”,多年以後可能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壞”。
2018年8月,《回顧平山鬱夫先生的貢獻》座談會在敦煌莫高窟舉行。圖為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發言。楊豔敏 攝
讓莫高窟文物“容顏永駐”的“靈感”,始於樊錦詩第一次接觸電腦,瞭解到“經過電腦數字化的東西都能得到永久保存”。儘管當時的技術手段和數字化效果,尚不盡如人意,但利用現代數字技術展示莫高窟歷史文化背景和精美洞窟藝術的計劃已提上議程。
2016年4月,“數字敦煌”成功上線,30個經典洞窟、4.5萬平方米壁畫的高清數字化內容向全球發佈,遊客只需輕點鼠標,即能一覽無餘。
人才是文保工作的核心,自傳為莫高窟保護留史
“文物保護、研究、弘揚和管理事業可持續發展的保障是人才,人才是一切工作的核心。”樊錦詩表示,沒有一代又一代莫高窟人的堅守和奮鬥,就不會有今天的莫高窟。因此要確保穩定的保護、研究、弘揚和管理的人才隊伍,必須要有長遠的人才隊伍建設規劃和機制保障。
今年84歲的樊錦詩已退休多年,近年在海內外獲獎無數,但最為被公眾熟知的稱謂仍是“敦煌的女兒”。她每年仍有不少時間與敦煌大漠“為伴”,在身邊眾人的反覆勸説下,以口述形式出版了唯一自傳《我心歸處是敦煌》,希望為莫高窟保護留史、續史。
“也許,我傾注一生的時間,也未必能窮盡敦煌的謎底。”記錄在敦煌近六十年的所見所聞的這本書出版後,不僅引起眾多文博粉絲以及敦煌文化愛好者的追捧,還火爆“出圈”導致“一書難求”。但樊錦詩除了受邀講述“敦煌故事”的個別講座外,已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更很少接受媒體採訪。
“相識未名湖,相愛珞珈山,相守莫高窟。”樊錦詩至今無法釋懷與丈夫“老彭”未能兑現的約定,“我時常覺得老彭沒有走,他還在我身旁,和我一起守護着莫高窟,他依然在支持我,給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