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菜花漫過時光田

文/朱文建

時令走到春季,各種鮮花都競相開放,路邊上,公園裏,小區裏,櫻花、桃花、海棠花……紛紛展露出自己美麗的一面,有一種熬過了冬天,終於可以伸直了身子揚眉吐氣的感覺。我為他們感到驕傲和自豪。

在眾多開在春天的鮮花當中,油菜花就顯得特別的稀缺,不管是路邊還是公園裏,或是小區裏,都不見油菜花的面容。這倒不是説油菜花有多高貴有多值錢,恰恰是因為油菜花太過普通,普通得最不起眼,最無炫耀之本,從古至今,也無人專種油菜花。農民種油菜是為收油菜籽榨油,為了生活的調節和提升,油菜花也就順帶着嶄露頭角,來爭春天的一席地,順帶着搶一下眼。不過,順帶搶眼也有靚麗的一面,唐代劉禹錫《再遊玄都觀》説:“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桃花盡了菜花開,這菜花也是不一般,看來劉禹錫還是頗為欣賞油菜花的。

正因為油菜花少,城市裏難覓蹤影,看油菜花就要跑路,越過城市,來到田間,廣袤的田野才是油菜花的故鄉。在這裏,油菜花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收攬着這一片春色,向世人釋放出自己獨特的春光。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成都北門青龍場周邊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每到春天,各種花就開滿了田野,開滿竹林大院。油菜花成片成片,層層疊疊,金黃滿田,氣勢不凡,特別打眼,真正是油菜花的海洋。站在遠處,風輕輕掠過身邊,掠過竹林,掠過田野,眼前的油菜花隨之起伏舞動,遍地金黃,蔚為壯觀。在春天陽光的耐心釀造下,淡淡的油菜花香開始邁開了細碎的腳步,遊走在田野間,漫過田野,前傾着身子躡手躡腳爬進竹林間的農家院落,爬進土房草屋,摻合着陣陣蜜香味,直到聽見一句話:“油菜花香都飄屋裏來了”才心滿意足一笑,這笑也是香味。

那時扯青草,油菜田裏的青草生機勃勃,別樣春光。我拿起揹簍奔向油菜田,一頭鑽進田裏,蹲下身往前移動,左右開弓,只聽扯斷草的喳喳脆響,一會就是一大背青草。油菜密實,太陽幾乎曬不進,青草滴着水珠,身上打濕了,滿頭滿身的油菜花。油菜花盛開,也是蜜蜂正忙時,田邊擺放着蜂桶,蜂羣直向菜花傾瀉而去。走過油菜田,蜜蜂成羣在眼前嗡嗡飛舞,空氣中瀰漫着蜜一樣的花香。蜜蜂採花釀蜜,朵朵細小的油菜花瓣就是它們的舞台,伸着腿在細小的黃花上指指點點,跳出優美獨特的舞步。舞蹈完畢,屁股一翹,又飛到另一朵油菜花上繼續着它的舞姿。不過蜜蜂也常常攻擊人,每天總有幾個人臉泡皮腫,嘴巴變成了豬拱嘴。在成都地區還有一個流傳,油菜花開瘋狗出,這瘋狗的出現就與蜜蜂有關。據老人説,狗被蜜蜂蜇了就會變成瘋狗,所以要把自家的狗管好,不要去惹蜂子。蜜蜂離不開油菜花,油菜花也需要蜜蜂來採,相輔相成。

春天也是細雨造訪時節,在細雨的勾勒描繪中,川西一片灰濛,如煙如黛,大自然一幅淡淡的水墨。細雨如絲如霧,輕輕揮灑,油菜花浸潤在一片飽滿的春當中。一般的春雨都是夜裏悄然而至、天明又無聲而去,留下滿野的油菜花還在等待觀望。雲收日出,油菜花重又變得鮮明起來,搖晃着手臂甩開腿,收割着人們的讚歎的驚喜的目光。這就是雨後的油菜花。清人王治文《安寧道中即事》説:“夜來春雨潤垂楊,春水新生不滿塘。日暮平原風過處,菜花香雜豆花香。”

有趣的是,清朝朝隆皇帝也寫過一首油菜花詩,《菜花》説:“黃萼裳裳綠葉稠,千村新卜榨新油。愛他生計資民用,不是閒花野草流。”這就是為了民生,這才是油菜花的本分,樸實自然,褪盡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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