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道君語:
一生痴絕處,一夢入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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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開的時節,總免不了躲進一個叫徽州的夢裏。
撐一把油紙傘,慢悠悠地,從如黛的遠山,闖入一片金黃的花海,那裏屋舍儼然,土地平曠;那裏良田美池,粉牆黛瓦;在天青雨色裏,在小橋流水邊,尋得一個山水田園裏的歸處。
春天北方沙塵大,不如就回到徽州去吧。
沒去過徽州的人,大概在夢裏見過,那裏高低錯落的馬頭牆,處處流水到人家......生活在徽州的人,醒來便是仙境,縱情碧翠煙波裏,身在粉牆黛瓦中。
古徽州有六縣:歙縣、黟縣、祁門、休寧、績溪和婺源。每當春雨一落,徽州一夢,六縣煙雨。
為了實現“天人合一”之理想,古徽州人在家園的選址營造上可謂一絲不苟;山水靈氣之吸收、人工自然之融合,皆在其規劃之下。
經由古徽州人打造的建築,或鋪展于波光瀲灩的溪流之畔,或蟄伏於雲霧繚繞的深山之中,或掩映於鬱鬱葱葱的林木之間。
尤其是當一場酥潤細膩的小雨飄落時,青青石板路,帶着舊年的味道,在空氣氤氲開來,一個回眸,瞥見浣洗的婦女留下勤勞的背影,聽到嬉戲的孩童灑下銀鈴般的笑聲,你會感慨千年時光彷彿從未走遠。
站在粉牆黛瓦下,水面如鏡,水波不驚,拱橋上的你我依然是那個你我,徽州,也依然是那個煙雨如夢的人間。
漢字“徽”字,寓意美好。將其拆開,裏面有人,有山,有文,或許從有了名字那一刻開始,它就註定了是一個山水田園裏的歸處。
在深受儒學滋養的古徽州人心裏,“家族”二字如千金。古徽州境內多山,種地無以生存,居民多外出從商,但走得越遠,家的牽絆越深。
無論是渴望落葉歸根的商人,還是希望安居樂業的百姓,他們造民宅、建祠堂、立牌坊,只為實現心中“建一房而安家,擇一城而終老”的理想。
漫步徽州村中,隨處可見民宅、祠堂、牌坊。村民們在此居住、祭祀、參拜,聆聽祖先的召喚,感受家庭的温暖。
民宅是家之所在,尋常日子裏,家人閒坐,燈火可親。
人有情,建築才有歸處。想來所幸有燕子這樣對過去心懷眷戀的人,徽州那一棟棟百年前承載物轉星移無數悲歡離合的老宅子才得以留存,才得以再度承載人間喜事。
這裏遠山有霧,近景有村。穿過徽州狹長的石板路,清涼的明清古民居,街兩側散落的老式的小賣部、碾米廠無一不在提醒你,來過怎麼捨得走。
徽州的美,是在天色清朗之日或煙雨朦朧之時。踏上那片如水般温潤、如詩般寫意的土地,凝望那片從水墨畫中走出的徽派建築。
徽州的美,其實遠不是素白一張紙。當你單看一座建築,只覺一黑一白、一實一虛、一陰一陽,極簡之美滲透其間。若是眺望整片建築,只覺高低參差、錯落有致、層疊有序,韻律之美跳躍其中。
不僅如此,在木雕、磚雕、石雕上,徽州人雕刻“喜鵲登梅”,取意喜上眉梢;雕刻“東鹿西馬”,希冀福祿雙全、飛黃騰達;雕刻“五隻蝙蝠”,盼望五福臨門……
住在徽州的日子,春天看油菜花,夏天聞稻香,秋天看秋收,冬天賞白雪。從房間的窗望出去,清晨的遠山白霧,黃昏的依依墟里煙,讓人總是恍惚置於其中,不敢掐自己一下回到現實。更不要提耳旁比往日清晰許多的風吹雨打和鳥叫蟲鳴,只覺從前活得太粗心。
春天好像特別眷戀徽州,當賞花的熱潮悄然而至,徽州的第一份“鮮味”就醖釀而生。
桃花流水鱖魚肥。這條鱖魚,不香且臭。有外地人來吃嘗過後,對徽州菜留下這麼一句評語“嚴重好色,輕度腐敗”。可徽州人就貪戀這一口濃郁滋味。
舉箸夾在眼前,魚肉如鮮百合一樣,層層散開。這時候,你能看到的魚肉的橫斷面,中心雪白,往邊上漸漸上色,到最邊緣,豔若桃花開了一般。
徽州人的春鮮,還在那一口春筍。古時,徽州人離開家鄉,出外做生意或考取功名,家人總是會準備好問政山的筍和臘肉一起,給離家的遊子。
遊子會在離家的烏篷船上,升起小火爐,將筍和臘肉一起燉煮,待到家鄉漸行漸遠,再喝上一碗。陳曉卿曾説:人在旅途,多有漂泊的自戀情結。兩箸菜,頓感人生無着,幾杯酒,嚥下變成了旅愁。
美食,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相逢。可只要煙火依舊,風味長存。
徽州人胡適寫信給兒子:“你是徽州人,要記得‘徽州朝奉、自己保重’。”這樣的諄諄教誨你是否也聽過?
生於斯長於斯的人,此生都烙上故鄉的名字,不能忘卻也不敢忘卻。
1987年,徽州更名為黃山。黃山也很好,奇松怪石雲海,但終不及“徽州”二字優雅有底藴。更名後,我們的徽州記憶、徽州情結將從何處尋?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徽州,煙雨裏的徽州,魂牽夢縈的徽州。
眷戀徽州當地人留言道:我要回去採桑、我要回去插秧;南屏晾曬的扎染該收了,已殺青的茶還沒炒;鱖魚也該醃製好了吧!毛豆腐也可以下鍋了;那幅煙雲奇岫的畫還要再添幾筆……
春天了,我要回到徽州去,要做的事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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