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崖,如一粒塵埃,靜靜地落在沂蒙,都説山上有神仙,卻誰也沒有見過神仙。
四叔看護山林,前半輩子住在山下,耳朵裏充滿了是是非非,四嬸偏又好強,如好鬥的公雞,聽不得是非,遇事脖子上的那一圈毛就會炸起來,尤其娶了兩房兒媳婦後,如深陷沼澤,越是掙扎越是找不到岸。
四叔趁身體條件允許,決定做一回神仙,搬家上山。
家就選在空曠處,院落上下的幾棵杏樹有些年歲,石塊,木料,黃草,就地取材,門前土地平曠,開地為園,因地制宜,搭建狗窩,放養兩隻黑狗,陸陸續續地,雞、鴨、鵝及羊搬了過去,不能沒有水,打一眼井,所缺唯有電力。
早晨一睜眼,便將能攆出去的家禽與牲口趕上山,沒有人説話,四嬸的注意力就在這點家務上,燒鍋做飯,煮兩勺子糊豆。
四叔一下牀便去山上跑一圈,下得山來一身的汗水,洗一把臉,幫着切一碟鹹菜,放一點陳醋,將桌子搬到院落裏。
二人一起説一説山上的變化,哪裏開了花,哪裏滾了落石,夜間聽到了什麼鳥兒在叫,尤其是春天,細雨,輕輕灑落,院落上下開滿了杏花,粉粉的,遠遠地看去,人離花那麼近,彷彿在樹上一般。等着風一吹,牆壩子上,山檐子下,草木葱蘢,開滿了黃色,紅色及白色的花,花香不濃,聞着讓人舒暢。林木密處,野蒜萌發,可以拔掉一些帶回家,洗乾淨,切成末,用雞蛋一攪,燒熱鍋,刺啦一聲,香味隨着風一起,香滿了半個山。
很久沒有村裏的消息,四嬸一開始還不適應,不住地問四叔,媳婦會怎麼説她,隔壁的鄰居又會怎麼評論她。
四叔有時眼一瞪,“管那麼多幹嘛,你不是在這裏活的好好的,閒的難受,就跟我爬山,去看看這滿山的花。”
“別人説你,你不知道,你不難受。”四嬸還是將心留在村裏,有時想着把耳朵貼在村子上空,聽到別人的言語。
“難受什麼,説你的人知道你不知道他説你,他才難受。”四叔個子高,站的高,自然想的就高。
“你總是跟別人不一樣?!”四嬸也不好爭辯,好久沒有村裏的消息,她心裏着急。
太陽出來,暖暖的,衰草之間的綠色越來越濃,菜園子裏的地也該翻一翻了。山下趕集的人如螞蟻一般,一個挨着一個。
四叔如螞蟻一般,要去集市上買一些菜種子,化肥與農藥。四嬸還是要去村子裏尋回那顆心。
集市一如往常,不會 因為少了誰這集市就不熱鬧,人不去集市去,不約會自己的親戚朋友才會顯得脱離社會,四叔見到親戚與朋友,彼此大聲地寒暄着,他有時會背一些草藥,拿去賣掉,那點錢攢起來,難得大方一下,買點肉。
村子也是這樣,每年都有去世的人,這村子也有新出生的人。四嬸小心翼翼地進村子,希望能聽到別人嘴裏的自己,從村西頭到東頭,聽不到她的隻言片語,似乎被人遺忘一樣。
“喲,四嬸子好幾天不見。”突如其來的招呼,讓四嬸很不適應。
娘們在一起説説話,問問村裏的新鮮事,説過才知道,自己沒有那麼重要,這一段時間很少有人説她。
她大着膽子,去兒子家看了一圈,幾天不見孫子,看着孫子滿眼的開心,孫子也是開心,媳婦已經少了很多的怨言,還煎了一個雞蛋,留她吃了午飯。婆媳許久不見,正經話都來不及説,忘記了上次因為什麼爭吵,還沒有爭出對錯的事情。
她很開心。
斜陽下的花影印在四嬸身上,她想不通,為什麼她想要的生活卻沒有了自己。
四叔今天也開心,見到了表弟,忍不住找了個地方,買了點小菜,喝了幾杯小酒,風一吹,杏花灑落,青杏如指甲蓋那麼多,在枝頭跳躍,杏花落了,那邊的桃樹也要開花了,
開心,似乎就沒有煩惱,四嬸似乎有了力氣,幫着四叔收拾菜園子。
“藥吃了沒有?”四叔關切地問,他最明白自己的婆娘,現在離不開藥。
“今天感覺好多了,不吃了。”四嬸還在回味昨日媳婦那一個雞蛋的威力。
“昨天,進村了吧。”四叔看穿了四嬸似的。
“嗯,”四嬸算是回答。
“見到孫子了?”
“見到了,他讓我抱了,兒媳婦還給我煎了一個雞蛋。”這種幸福怎能不分享,四嬸高興的像一個孩子,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這山上有神仙,你是沾了仙氣。”四叔看着四嬸的樣子,忍不住笑着説道。
壹點號張之
找記者、求報道、求幫助,各大應用市場下載“齊魯壹點”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壹點情報站”,全省600多位主流媒體記者在線等你來報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