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涼中，從淮海路陝西南路，不知不覺走到了外灘十六鋪碼頭。
靠近陝西南路還有不少老弄堂，儘管是陰天，弄堂的過道上還是掛出了老老少少的衣服。上海人見縫插針的精細填滿了生活，在逼仄的空間裏過得有滋有味。弄堂口有賣福利彩票的站點，魚鈎一樣懸掛着幸福的想象。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團中央機關舊址”的大牌子，上海現代史的紅色蹤跡豁然顯現。整個上海的“紅色革命紀念地”有1000餘處，不知有沒有人全都看過？最著名的當然是黃陂南路上的中共一大會址，遊人不斷。兩個中年女遊客舉起右拳，似乎在宣誓“不忘初心”。
一大會址在新天地，據説30%用的是老街坊的磚石。據有關部門2020年底的統計，上海居住着大約46萬外國人，其中沒來過新天地的恐怕不多。酒吧、咖啡館、畫廊、時裝店、藝術工坊、主題餐館、影院……五顏六色，洋風濃濃。兩個女生一身亮色從一大會址走過，時空頓時變得若即若離。
越過西藏南路，進入豫園老城廂。往日熙熙攘攘的大境路寂然無聲，仔細看，原來這一大片舊街區已經被徵購，要進行整體改造。時間在這裏打了個結，結束了百年老街的歷史。站在一個牆外的水槽邊看了又看，曾經有幾代人在這個水龍頭旁操持着油鹽柴米，那些苦辣甜酸，那些嫁娶和生死，都將消失無形。漸漸走近十六鋪碼頭的老街道，這裏也動遷了，沒有居民的街道上，走着外地來的遊客。終於來到十六鋪碼頭，浦東的高樓沖天聳立，猶如另一個世界。記得上世紀90年代初，東方明珠電視塔竹筍似地從地下鑽出來，越長越高，變成新上海的象徵。上海沒有山，一切建築都失去了自然的衡量，人的野心永遠天天向上。再過幾十年，這將是一座什麼樣的城市？超出所有當代人的想象。（梁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