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閔光榮
每年的4月中上旬,在遼闊的北方大地上隨處可見成片的嫩綠榆錢綴滿枝頭。一簇簇、一串串,相互擠挨着、簇擁着,好似一羣穿着水綠衣衫的春姑娘們在快樂地追逐、嬉戲。一陣微風吹過,姑娘們婀娜的身姿隨風搖擺、飄舞,形成一道道綠色的波紋,盪漾在鬱鬱葱葱的樹叢間。在藍天白雲、山谷河流的映襯下,呈現出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遠遠望去,搖曳在曠野中的大片大片翠綠清新的榆錢給大自然帶來了無限生機與活力,也勾起了我兒時的摘榆錢記憶和對淡淡榆錢香的回味。
榆錢,是榆樹上結的果實,也有説是榆樹的種子或者開出的花朵。其外表如苞米粒般大小,外形圓圓的、扁扁的,中間略鼓起來一點兒,形狀很像古代的銅錢,因此而得名“榆錢”。在我國北方,榆錢被人們當作一種食物備受青睞,但食用期只有7、8天的光景。榆錢的吃法有多種,主要有生吃、煮粥、籠蒸、做餡等種類。而中醫則認為榆錢還是防病保健的良藥,具有清熱解毒、殺蟲消腫之功效。看似平常的榆錢竟然有這麼多的優點,怎能不教人喜愛和鍾情呢!
小時候,生活在大西北農場裏偏僻的連隊。我家居住的屋子周圍就有許多榆樹,不規則地分佈在田壠旁、溝渠邊。聽早年由四川山區支邊來到新疆的母親説那些軀幹粗壯、枝杈交錯張開如蓮蓬狀的為野生古樹,靠雨水、積雪融化水流滋潤生長、;而樹幹挺拔、枝繁葉茂的則是人工栽種的,依靠澆水灌溉成活。
每到榆錢繁茂的時節,清晨,我和小夥伴們學着大人們的樣子,在胳膊上挎一個小籃子,跟在長輩們身後,興高采烈地奔向茂密的榆樹林裏摘榆錢。進到林子裏,站在高大的榆樹下,抬頭望着滿樹綠油油的榆錢,內心裏猶如吹來一股涼爽的風,清涼而又愜意無比。紮根在天山腳下茫茫戈壁上的榆錢用堅韌的力量為大地披上了一抹清綠,阻擋着風沙的肆虐與橫行,使這裏原本乾燥的空氣變得濕潤很多。頑皮的男孩子們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樹,還不忘抱緊樹幹高聲叫喊着炫耀自己上樹的本領和發現榆錢數量之多。
我那時屬於瘦弱小女孩類型,倔強的性格使我不願意尋求他人的幫助,只得四處尋覓垂落的低矮樹枝,踮起腳尖抓住樹梢,拽住枝條上的榆錢小心翼翼地摘下,並輕輕撣落附着的葉片、灰塵,再堆放到隨身攜帶的籃子裏。這項看似簡單的勞動,卻是耗時又費力。不一會兒,我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但一想到母親做的“面蒸榆錢”清香的味道,渾身的幹勁立時倍增。
半晌午,看着地上籃子裏滿滿當當的榆錢,覺得自己像一位旗開得勝的將軍,自豪而又神采奕奕。那一刻,腦海裏浮現出母親烹製榆錢的細節和過程,嫺熟的操作像是在製作一件精緻的藝術品。
母親走進廚房,把籃子裏的榆錢倒進一個深底面盆裏,舀幾瓢清水倒入,讓水面漫過堆積的榆錢表層。浸泡5分鐘,再將洗淨的榆錢控水至八成幹,撈出放置在大碗裏。灑一些乾麪粉在上面,淋一點兒清油,用筷子順時針攪拌均勻後灑上少許食鹽,再將調製好的榆錢連同盛放的大碗放到蒸鍋裏蒸10分鐘左右關火。待熱鍋裏的蒸氣逐漸下沉後揭開鍋蓋,霎時,撲鼻的香氣瀰漫開來。緩緩浸入心脾,傳到身體裏的各個器官,令人不由得垂涎欲滴。
母親將蒸熟的榆錢端到餐桌上,提示大家將盛在各自碗碟裏的榆錢根據個人口味添加醬油、醋等調味品,以便吃的舒心和爽口。多年後想起母親親手做面蒸榆錢的場景及家人相聚其樂融融的場面,仍感覺歷歷在目,彷彿時隔不久才發生的事情,亦或就在眼前,充滿了親切的關懷和濃濃的親情。她瘦弱的身影、慈祥的面孔和勤勞的品質早已深深地鐫刻在我的靈魂深處,温暖與鼓舞着我在人生的路途中不懼困境、勇敢前行。
透過淡淡榆錢香味我看到了母親的期望和鼓勵,那也是母親的味道和家的呼喚。因為,不論走得多遠,母親的牽掛與惦念一直縈繞在身邊。長大後,去了外地求學、就業,各種牽絆使我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即便是利用有限的假期回到家鄉看望父母也都錯過了榆錢盛開時期。已記不清多久未享用母親做的榆錢了。
直到結婚成家,嫁為人婦,而後為人母,遇到了與我有着直通式“心靈感應”且潑辣能幹的婆婆,她主動承擔起做面蒸榆錢的“接力棒”。每年春天,婆婆都會採摘許多鮮嫩的榆錢,拌上調料與麪粉後放在籠屜上用文火蒸10多分鐘,再從鍋裏取出,放置温熱後分裝到幾個飯盒裏,打包拎着送到每個子女家中。滿含淚水細細品味這熟悉的味道,我又憶起了許多年前母親做的榆錢味道。
一樣的清香,同樣的甘甜,味道極為相似,讓我以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也由此悟出了其中的原由:這世上的母愛是相通的,偉大而寬厚!如今,婆婆和媽媽都離我而去。而兩位母親生前留下的美食美味和她們身上散發出的純樸善良傳統美德將會伴隨着我邁向一個個新的征程。
作者簡介:閔光榮,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新疆金融作家協會理事,新疆現代金融學會理事。現就職於新疆工商銀行石河子分行,作品刊發於《兵團日報》《金融文壇》《中國金融文學》及山東金融文學網和金融作協公眾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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