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隻出現一次的閃電”——青年詩人與米歇爾·奧巴馬對談

參考消息網2月23日報道美國《時代》週刊2月15日一期發表題為《“目標明確的團結”——阿曼達·戈爾曼與米歇爾·奧巴馬討論藝術、身份認同和樂觀主義》的報道,報道記錄了青年桂冠詩人阿曼達·戈爾曼與米歇爾·奧巴馬對談。全文摘編如下:

在喬·拜登總統和卡瑪拉·哈里斯副總統1月20日的就職典禮上,阿曼達·戈爾曼朗讀自己的詩作《我們攀登的高山》,吸引了全世界的關注。當天,前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就坐在距離22歲的戈爾曼不遠的地方。她在兩場活動中與戈爾曼見過面——一次是2016年在白宮為全國學生詩人計劃舉辦的活動,另一次是2018年為“黑人女孩搖滾”組織舉辦的活動。戈爾曼2017年被評為首位國家青年桂冠詩人,瞬間成為復興時期最新一位鼓舞人心的青年藝術家。在一次遠程訪談中,戈爾曼和前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討論了各種話題,其中包括藝術在行動主義中的作用以及黑人女性在聚光燈下面臨的壓力。

“創造藝術是激動人心的事”

米歇爾:我們在這裏要討論的是當前黑人藝術的復興——也就是我們在過去六年左右的時間裏目睹的這次創造力爆發。你怎麼看待把這個時期叫做“復興”?你覺得自己在這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

戈爾曼:我們生活在黑人藝術的重要時期,因為我們生活在黑人生活的重要時期。不管是考慮在特朗普之前有一位非洲裔美國總統在政治上意味着什麼,還是考慮“黑人的命也重要”運動成為美國最大規模的社會運動意味着什麼。對我來説,激動人心的是,我能夠吸收我所仰慕的其他非洲裔美國藝術家的創作,並且生活在其中。但除此之外,我也要創造藝術,並且參與到這一歷史記錄中去。我們在時尚中看到它,我們在視覺藝術中看到它。我們在舞蹈中看到它,我們在音樂中看到它。在人類生活的各種表現形式中,我們看到藝術受到黑人經驗的影響。我想象不到還有比這更激動人心的事情。

米歇爾:你是崛起一代的一員,看到種族主義和不公正現象的時候敢於大聲説出來。在去年夏天的“黑人的命也重要”抗議活動中,你們這代人站在最前列,你們早在那之前就利用自己的聲音要求實行變革。你認為藝術要如何納入這些更大規模的社會運動?你在創作的時候會想到這些東西嗎?

戈爾曼:絕對的。詩歌和語言往往是變革運動的中心環節。如果我們看看“黑人的命也重要”抗議活動,你會看到標語上寫着:他們埋葬了我們,但他們不知道我們是種子。這是用詩歌來談論種族正義。如果你分析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想》演講就會發現,它是了不起的言語記錄,也是了不起的詩歌、意象和歌曲記錄。永遠不要低估藝術作為人民語言的力量。

“我們的本能就是藉助詩歌”

米歇爾:詩歌有時候受到撻伐——大家覺得它太乏味。你認為我們怎樣才能讓詩歌變得好懂,而且很酷,尤其是對年輕受眾來説?

戈爾曼:詩歌已經很酷了。我們的麻煩在於,我們對詩歌的看法往往過於狹隘。具體説,我們關注的是已故白人男性。那些才是學校講授和奉為經典的詩歌。我們真的需要打破詩歌只屬於某些精英的異常狀態。我們的切入點可以是突出和頌揚反映多彩和廣泛人性的詩人。

米歇爾:給我説説你之前的詩人。你從哪裏汲取靈感——你會從其他形式的藝術家那裏汲取靈感嗎?

戈爾曼:我喜歡黑人詩人。作為黑人女孩,我喜歡黑人詩人,我要參與這種傳承。有優素福·科穆尼亞卡、索尼婭·桑切斯、特蕾西·K·史密斯、菲利斯·惠特利。此外,我還關注詩人以外的藝術家。在我創作就職典禮那首詩的時候,我讀了很多關於弗雷德裏克·道格拉斯、温斯頓·丘吉爾、亞伯拉罕·林肯的作品。

米歇爾:你表演之前會在心裏默默背誦幾句話——你能在這裏分享一下嗎?告訴我,你是怎麼選定這幾句話的?

戈爾曼:我要説的這幾句話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是受林-曼努埃爾·米蘭達(百老匯明星、音樂人——本網注)在《祖先之歌》中的莫阿納的歌詞啓發。每當我聽歌的時候,我就會在腦子裏改寫。那首歌是這樣唱的:“我是村長的女兒。我們是航海家的後代,他們穿越世界而來。”我真的想要一些我可以重複的東西,因為每當表演的時候,我都會特別害怕。所以我的幾句話是:“我是黑人作家的女兒,他們是自由鬥士的後代,鬥士們打碎了枷鎖,改變了世界。他們呼喚我。”我這樣説是為了提醒自己,每當我表演的時候,祖先們都陪伴在我身邊。

米歇爾:《我們攀登的高山》提到你是奴隸的後代。詩歌在幫助你瞭解我們的歷史方面發揮了什麼作用?

戈爾曼:我想給美國人民一些瞭解我本人的機會。你在民主黨全國大會上的演講給了我很多靈感,你在演講中説:“我每天早晨在一所奴隸建造的房子裏醒來。”詩歌是鏡片,我們透過它來審視我們依據的歷史和我們代表的未來。自由女神像的基座上有一首詩並非巧合。當我們想要傳達一種比我們自身更宏大的精神時,我們的本能就是藉助詩歌。

“盛名難副感總是在加劇”

米歇爾:不管我做多少演講,如果聽眾很多,總會讓我覺得有點盛名難副。你能説説你是怎麼學會處理這個問題的嗎?不光是這次就職典禮,還有在朗誦如此貼近你心靈的作品的時候。

戈爾曼:作為黑人女孩,公開講話已經夠嚇人的了,以我的黑皮膚、我的頭髮以及我的種族,只要走上台——這本身就是在邀請一種在公共領域並不經常受到歡迎或者推崇的人。此外,作為有語言障礙的人,盛名難副的感覺總是在加劇,因為我會擔心,我講的內容夠好嗎?另外還有別的擔憂,我講話的方式夠好嗎?

米歇爾:你經常説到自己的語言障礙,這是你與拜登總統和傳奇詩人馬婭·安傑盧的共同之處。克服這個障礙對你意味着什麼?

戈爾曼:拜登總統説到過他口吃的問題。馬婭·安傑盧有好幾年不開口説話。我發不出某些聲音,比如“爾”。我姓戈爾曼,但我直到三年前才能真正説清楚。很長一段時間,我把它看成一個弱點。現在,我真的把它看成是一種優勢,因為經歷了這個過程,它讓我成為作家。一個原因是,我必須找到説話以外的交流方式。

米歇爾:你在就職典禮上感覺如何?你當時能聽得進去演出和演講的聲音嗎?還是完全專注於自己要做的事情?

戈爾曼:我當時有兩個思路並行。一個是:“哇:喬·拜登的演講真棒。嘎嘎女士簡直完美。”但與此同時,我的大腦有66%在思考這些問題:“我怎麼才能走上講台而不被絆倒?我雙手冰涼。我的手指都麻木了,我能翻動這些紙頁嗎?”

“努力展現最完美的自己”

米歇爾:哦,可以想象。如果我在一個很大的會場講話,我緊張的不是自己要説的話,而是具體的東西——那裏有多少台階?地面平不平?有時候,最擔心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咱們倆的運氣都不錯,你順利完成了任務,而且還不止於此。而且,你的詩特別打動人心,尤其是在我們經歷了混亂和暴力之後,直到這次就職典禮。經過這麼多分裂,聽到你呼籲團結是一種安慰。你能多談談團結對你而言的含義嗎?

戈爾曼:我一直想説明這一點。對我來説,沒有正義、平等和公平的團結只不過是無恥的從眾心理。真正推動我們走向未來的團結意味着我們接受我們的差異——我們接納差異,探索這種多樣性。這不是沒問清為什麼手挽手就手挽手。這是目標明確的團結。

米歇爾:好像就職典禮還沒結束,大家就説你是希望的象徵了。我知道對你施加那樣的壓力是什麼滋味,並不總那麼輕鬆。你是怎麼處理的?

戈爾曼:我記得在《成為》裏,你説到了作為競選公職的人的伴侶,你所承受的壓力。有一個時刻讓我很有共鳴:貝拉克(·奧巴馬)在競選時,你會和一兩個團隊成員坐飛機趕過去,匆忙參加某個活動,你們都自己弄頭髮和化妝。有幾次,我坐火車去演講的地方,只能在星巴克化妝和弄頭髮,自己步行去會場,然後在1000人面前表演。剛剛有點出名的時候,你會努力在沒有最好資源的情況下展現最完美的自己。對黑人女性來説,還有尊重政治的問題——儘管我們盡了最大努力,但還是有人批評我們打扮得不夠精緻;可如果我們打扮得很精緻,又説我們太招搖了。我們總是在我們的真實身份與我們在公眾眼中的身份之間摸索試探。我每天都在應對這個問題。

“每天寫一點更宏大的東西”

米歇爾:大家都説你是天才——一個讓全國感到激動的詩人。

戈爾曼:如果你看到一個年輕人的生活發生這樣的巨大轉變,你很容易認為這是瞬間發生的。我想強調的是,這花費了畢生時間,勞師動眾。有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在過去六年裏,每當我寫了一首我知道將會公開發表或者表演的詩歌,我就會告訴自己,寫就職典禮上的詩。這對我來説未必是寫一首關於總統的詩。而是説:寫一首配得上這個國家的新篇章的詩。在你寫的所有東西當中,要寫一點敢於抱有希望的東西。在你寫的所有東西當中,要寫一點比自己更宏大的東西。我覺得,如果我在生活中的每一天不把這個作為目標,我就寫不出就職典禮上的那首詩。

米歇爾:我很想知道,你覺得自己是樂觀主義者嗎?如果是的話,你在困境中是怎麼堅持這種信念的?

戈爾曼:當然是。不應該把樂觀主義看成悲觀主義的對立面,而應該看成一種對談。你的樂觀主義永遠不會像你想要放棄它的那一刻那樣強烈。如果我們都想滿懷希望,不能靠否定恐懼或懷疑的感覺,而是要問:是什麼造成了這種黑暗?什麼能帶我們走出陰影?

米歇爾:最後一個問題,你對通過奮鬥成名的女孩——尤其是黑人女孩——有什麼建議?

戈爾曼:我的問題是,她們能給我什麼建議。我是新手,所以我還在學習。我想説,誰要是發現自己突然出了名,突然成了名人,就要有大格局。尤其是對有色人種的女孩來説,我們被當作閃電或者曇花一現——別人沒有把我們看作會持久的東西。你必須讓自己堅信,我的價值和我的目標遠遠超越這一刻。我逐漸知道,我不是隻出現一次的閃電。我是每年都來的颶風,你可以指望很快再次見到我。

來源:參考消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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