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 | 花間一壺酒

喜歡桂花的甜香，比夜來香淡泊，比茉莉濃烈，香氣令人卻法忘懷。

　　兩年前公事出訪姑蘇一遊，與一位蘇州大學法語系的講師同赴平江路途中，經過一座府邸，居然發現是一座探花府改建的酒店，名曰“花間堂”。我們在裏面吃了奧灶面、炒鱔糊等本地名菜，但最讓我無法忘懷的，卻是那一碗桂花酒釀圓子。

　　特別喜歡桂花的甜香，比夜來香要淡泊，比起茉莉更濃烈，而金黃的小粒花朵，在油綠桂葉掩映之下，低調得近乎看不到，但香氣卻無法令人忘懷。這讓我想起我最喜歡的童話《小王子》中，被馴養的狐狸朋友這樣告訴小王子：人們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本質的東西眼睛是看不到的。

　　桂花成為主角的時候，也就離開了枝頭，被風乾保存成為作料。也許只有時間，才是最好的調味劑吧。在杯子裏面捻一小簇幹桂花，注入熱水，一粒粒如同小王子髮色的金黃花朵漸次打開，靜靜向你招手，好像一顆顆小星星笑着向小王子眨眼説：我多可愛！

　　桂花糕、桂花糖、桂花凍，這些我都不算特別着迷，唯獨喜歡桂花酒釀圓子。這是多麼感性的複雜搭配，香甜、微醺、煙軔，味覺觸覺嗅覺盛宴狂歡，唇齒之間纏綿留戀，在蕭瑟陰冷時分一碗下肚，所有的壓抑不滿都可以拋諸腦後。當時在花間堂，我一個人足足吃了四碗，可能是因為實在喜歡姑蘇風景人情，也可能是因為嶺南的孩子有點受不住江南歲末的陰寒。

　　還記得初訪蘇州，參加學術會議，秋風一夜後，銀杏葉落，滿庭鋪金，蘇州頓時成了姑蘇，就好像雪後北京便成了北平。當時和幾位學者同遊平江路，桂花濁酒，瓜子淡茶，談天説地，浮生六記，也就夜深人靜不如歸去。當空一輪明月碩大無倫，清光照拂楊柳依依。蘇州河畔，舉手道別，拙政園裏，追憶紅樓。誰成想，此間一去，竟然不知何日是歸期。

　　花間飲酒，定當有詩歌月影。世間最孤單，但又不寂寞的詩人李白，就是這樣想吧。想念姑蘇風土人情美景佳餚之際，吃一碗桂花酒釀圓子，在嶺南和煦秋日的滬菜館裏，用回憶氤氲出淡淡朦朧的一處遊園驚夢。（黃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