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心中的西山

周慎寶

西山是一堵高大雄偉的牆,一直擋着山那邊陌生的世界。

青未了|心中的西山

這座千仞山牆,生長着茂密的青松和洋槐,遺存着秦皇漢武駐蹕此山後所建的廟堂寺觀等歷史文化古蹟。我不知多少次走進這大山的懷抱,靜靜地觀看那起伏高峻的山勢、碧波萬頃的松濤和腳下波浪翻滾的流雲;攀登這小泰山,深深地體味那“一覽眾山小”的寬廣威武的胸懷;心煩意亂時,獨自步入那幽幽的密林深處,嗅聞着那松香、花香和泥土潮濕後發出的自然芳香,靜心沉玩,卻不知不覺地驅除世間的浮沉和憂傷。

幾十個春秋,我深深地依戀着這西山,始終沒有離開過它,更沒有跨越過它,一直工作生活在它的身旁,在單位、在家中、在路上,隨時可抬頭面對它品嚐它。不過,近觀難以覓見主峯,而遠觀不僅能看到主峯,而且能縱觀全貌,那山上的一石一樹一花一草卻不能細品了。

青未了|心中的西山

西山的東腳下是一方四面環山的凹地,如同四周築起了綿延起伏的寨牆。置身凹地,如井底之蛙難以觀察周圍的世界,只有無奈地目睹日月星辰從西山匆匆爬過,歲月從身邊悄悄流失。總覺得這裏的夜幕比空曠的平原上降臨得早,而日出的時間也相對較晚。太陽每天爬上東山,又日落西山,最終消逝在何處也難以猜知。這是我童年的所見所想。山凹的西屋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這裏習慣以西屋為主房,我想也許緣自根植於西山的寓意吧。在家中望不到西山時,便把西屋尊為西山。夕陽西下時分,在天井裏看太陽已落在了西屋的後面,留下長長的陰影覆蓋了天井;走出大門,卻見太陽立在了西山上,被老虎一樣的山頭一截一截地吃掉。我一天天伴着落日漸漸長大,祖輩卻一茬一茬地伴着落日衰老了遠去了,像太陽一樣竟未留下人生的些許軌跡。可遠去的太陽再生時仍保持以往的模樣和顏色,而人類就不同了,出生的每一個視角都是各異的,由小漸大直至消逝。人消逝了是不會復生的,而太陽落於西山還會相見的。由此人類務必珍視人生、珍視人生的有聲有色、珍視人間真情。

西屋的門窗同西山同向,面對的是源自西山下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清清閃亮的潺潺河水,似人的血脈長流不息,給這小山凹平添了一道亮麗而明快的風景,哺育了代代山的兒女。陰雨連綿的季節,立於西屋門口,越過院牆眺望河裏那奔騰直瀉的山洪,像西山那樣呈現洶湧澎湃的氣勢,使人激情振奮、使人產生一種勢不可擋的精神力量。夜深人靜之時,聽着洪水拍岸的轟鳴,給人一種鼓舞、一種力量、一種豪邁之情。

小時侯,父母是不允許孩子們在西山腳下玩耍的,恐怕發生祥林嫂家阿毛那樣的悲劇。平日裏跟大人們出坡,隨處可見那野兔、山鷹、山雞和鳥雀,有時也遇見那狐那狼那獾。這些野生動物來自於西山深處,兇猛得很。“西山裏的狼——嗚嗚的”是當地人常説的一句歇後語,寓意力量的兇猛無比。茫茫的夜沉靜之時,山凹裏時常會聞到那驚人的聲嘶力竭的狼嚎聲,聞到更多的是狐狸叼雞的“吱吆”聲。我每逢聞到這些聲音,便嚇得衣被捂頭,屏息凝神而不敢翻動,惟恐狐狼闖進屋裏來,將自己拖至很遠很遠的深山老林裏去。大人們聞及那狐狼聲也不敢起牀與之搏鬥,僅是邊吆喝邊從打開的門縫裏拋擲那沉重的木棍釺錘之類的什物。待狐狼逃走後才敢出門尋覓那被咬得垂死掙扎的雞兔之類的牲畜家禽。在村邊莊頭居住且欄圈門子不牢或欄牆低矮的人家,是狐狼出沒較多的地方。村子裏幾乎每年都被狼拖走幾頭豬、揹走幾隻羊,皆拖到西山的狼窩溝裏分食了。墓地裏當夜埋葬的人的死屍,幾隻狼掀開千斤重的蓋石也爭相吞掉,晚輩們面對剩下的零零碎碎的壽衣無比悲哀,圓説他的老人“犯天狗了”,以慰老人在天之靈。

青未了|心中的西山

狼生來吃肉,不論人肉、畜禽肉,它們一經發現遲早要千方百計吃掉,這是狼的生性。但狼不糟蹋糧食。糟蹋糧食最厲害的莫過於狐狸和獾了。花生坐果後的季節裏,狐獾常常出沒於花生地裏,到收穫的時候,花生果子就所剩無幾了,只留下個個爪窩和爪印。父親向來是不殺生的,為驅趕狐獾,他在自留地裏插上一個個披着花花綠綠的破衣服、頂着畫着五官的葫蘆頭木架子,似看坡的人,日夜守護着莊稼。在夜間,父親還用蚊蒿繩夾着的爆竹驅趕狐獾。將長長的一根蚊蒿繩間隔夾進一個個爆竹,放在山樑的石塊上點燃蚊蒿繩便回家了。蚊繩每燃到爆竹處便間或發出陣陣響聲,這徹夜不斷突如其來的莫名響聲震懾了來犯之狐獾,久而久之,狐獾也不輕易膽敢前來與人類爭食了。

人們對狐狸之類的動物憤恨之極,大人孩子們一但在坡裏與它們相遇,便漫山遍野地窮追不捨。有的被追殺致死揹回家煮熟當狗肉賣了。也有到西山下套獾的,捕獲的獾熬製獾油惠及燒燙傷的人。

後來,西山裏修建軍事基地,隆隆炮聲把 狐狼驚跑了,危害人畜的幾隻大狼也被山裏的駐軍槍殺了。從此山凹裏才得以安寧。除山鷹進村叼只小雞,野兔到麥田裏偷吃麥苗,擔心的只有防不勝防入侵民宅的人了。

多年覓不到狐狼的蹤跡了。西山成了旅遊觀光的好去處。

每逢夜幕降臨的時候,西山之巔那閃亮的雷達燈似天上的星星,給山村的夜晚增添了一束希望之光。不久,山凹裏家家户户也亮起了一顆顆星星,一顆顆星星也亮起了山村的夜晚。

我在這山凹裏生活了二十餘個春夏秋冬,仍未遠離同我朝夕相伴的西山。我由西屋搬到了西嶺,後又住進了東山上的柳泉小屋,雖遠離村子了,卻對西山全貌一覽無餘了。每逢旭日東生之時,東山坡尚未看到旭日的光輝,西山卻披上了似錦的光芒,裸露的山脊、起伏的綠樹、清晰的谷脈、運動的白雲,如詩如畫,使人襟懷暢然遐想不盡。夕陽西下之時,山頭銜住了紅日,西山遮住了村莊。村莊沉浸在一片寂靜和模糊之中了,西山之巔那顆星卻又跳出來了;當一輪明月爬上西山時,把那顆不眠的星星緊緊地摟在懷裏,久久不能離去。月亮下山了,那顆星更亮了,與萬里繁星渾然一族,翻着一眨一眨的眼睛迎接冉冉的旭日和映山的朝霞。

青未了|心中的西山

幾年後,我的居處遠離西山又遠離西山,移到了東邊幾十裏外的艾山腳下。雖距離遠了,觀看西山卻愈加清晰了。

看到了西山,便想起了家,想起了夢幻般的童年。牽掛老人或想家時,便佇立於四樓的陽台上,靜靜地遙望那不老的西山。西山是我的家,西山就在我心上。

我愛我家,我愛西山。

作者,周慎寶,濟南鋼城區人,山東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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