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人,渡心,渡自己!
《水滸傳》中的“天敗星”,是綽號“活閻羅”的阮小七。
他是阮氏三雄裏年紀最小,也是結局最好的一個。
可無論是本領、資歷還是功勞,都名列前茅的小七哥,卻僅排在三十六天罡的第31位。
這是為什麼呢?我們一起來看~
心懷正義
阮小七的出場形象實在不夠體面。
穿得破衣爛衫不説,就連賴以謀生的小漁船,都搖搖欲墜。
按説,阮氏三雄也是威名赫赫的功夫高手,就是去搶,也不至於混成這麼一副窮鬼樣。
可是,阮小七不忍也不願。
窮苦老百姓的血汗身家,窮死他也不會動。
大奸臣梁中書給他的岳父蔡京送生日禮物,價值十萬貫的珍珠寶貝一車一車運,那可都是民脂民膏,搜刮百姓得來的。
晁蓋劫富濟貧,要阮小七一起劫了這生辰綱。
他沒什麼心理負擔,也從沒考慮過後果,想做便去做了。
這恰好反映了阮小七的處世之道,那就是:
但行義舉,莫問前程。
也正因如此,阮小七甚至能不計前嫌,捨命去搭救張橫。
而張橫張順兩兄弟,本來是宋江安排來打壓阮氏三雄的。
可是當張橫被俘後,阮小七卻向敗逃的張順質問道:
“我兄弟們同死同生,吉凶相救。你是他嫡親兄弟,卻怎的被人捉了,你不去救?”
阮小七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張氏兄弟是掣肘自己的棋子。
可是,對內他們是競爭對手,對外則是生死兄弟,阮小七拎得清。
更何況,入夥梁山,為的就是行俠仗義,此番兄弟落難不去搭救,還如何敢自稱英雄好漢?
於是,阮小七恨其不爭地埋怨張順:
“若等將令來時,你哥哥吃他剁做八段。”
然後,怒點兵馬去救張橫。
此時此刻,與小七哥心中的公理和正義相比,派系鬥爭、性命之憂、主帥軍令,都算不得多重要了。
而為了捍衞自己的理想,小七哥甚至敢於公然挑戰宋江的權威。
在宋江費盡心力求來第一次招安時,小七哥直接帶着一幫人把御酒喝了個精光,又偷樑換柱,把罈子裏灌滿了劣質村酒。
梁山上的好漢們,可都是資深酒鬼,一嘗就知道,這“御酒”檔次忒低。
明擺着是被皇帝看不起了,那還屁顛顛地服個什麼軟啊?
於是,眾人不相信朝廷的誠意,第一次招安的大計,就這麼黃了。
最高興的就是阮小七,他心目中的梁山,是個可以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聖地,可如果歸順了朝廷,就沒法打殺那些貪官污吏了。
阮小七更願意在梁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執行人間正義。
他的這種樸素的想法,正如他們兄弟三人唱的《漁歌》:
“雖然生得潑皮身,殺賊原來不殺人。”
武藝高強
阮小七敢於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是因為有着強悍的實力支撐。
阮氏三雄威名之盛,讓素愛舞槍弄棒的晁蓋都佩服不已。
計劃劫生辰綱時,晁蓋等人首先就想到請阮氏三雄助拳。
等到事情敗露,晁蓋乾脆在自己家裏放了一把火,然後跑去匯合阮氏兄弟,準備着打退了追兵以後同上梁山。
有了之前合作的經歷,雙方早已惺惺相惜。
晁蓋相當欣賞阮氏三雄的本事,阮小七也對晁天王的氣度拜服。
因此,朝廷的追兵追到石碣村時,阮小七不僅沒有怪晁蓋禍水東引,反而化身為小迷弟出手幫襯。
他絲毫不怕追兵人多勢眾,心裏只是想着救了晁蓋,然後跟着他,當那“劫富濟貧”的好漢。
面對追兵,阮小七護住晁蓋,傲立船頭。
儘管敵軍頭領何濤,一直叫囂着要拿下他。
阮小七還是毫無懼意,滿是不屑地罵道:潑賊。
實力就是驕傲的資本,不一會,他就從蘆葦港水底下鑽出,只把何濤兩腿一扯,撲通地倒撞下水裏去。
擒了何濤,三下兩下收拾了追兵。
阮氏兄弟,成了晁天王的救命恩人。
等到晁天王入主樑山後,挑選親信的標準不斷提高。
到最後,乾脆奉行“貴精不貴多”的原則。
在他看來,“信得過”還遠遠不夠,身手也非常重要。
畢竟乾的是殺頭買賣,如果手下人的武藝太稀鬆,很容易害人害己。
晁蓋此後的歷次行動,阮小七兄弟三人都是雷打不動的人選。
劫法場救宋江時,晁蓋僅帶了十六個頭領,就有阮氏三兄弟;
打曾頭市中計偷營時,晁蓋只點了十個兄弟,阮氏三雄也一個不缺;
就連他中箭回寨時,也只有五名護衞,三阮同樣位列其中。
這説明,阮氏三雄的武藝得到了晁蓋的認可。
《水滸傳》原著第四十回有個細節,充分説明了這一點。
當時,眾人救出宋江後逃到江邊,已經沒了退路。
李逵急得要殺回去拼命,小七哥卻滿不在乎地説:
“大江對岸這不停着幾艘船嗎?我們兄弟三個游過去,把船一搶就完事了。”
追兵將至、大江寬闊,僅憑三人就想救大夥性命,任誰都會覺得小七在胡説八道。
可晁天王卻直接應允:“此計最是上着”。
由此可見,阮小七等人的身手多麼了得。
性情灑脱
阮小七面對富貴權勢,總能清醒如初。
梁山獲二次招安時,皇帝的心意仍然不誠。
談判的結果是,梁山好漢們若是想要封賞,那得先替朝廷出力。
打了勝仗,再討論“封妻廕子”的話題。
以宋江為首的部分梁山頭領,心裏盼望着自己有“匪變官”的一天,於是答應了這個條件。
可,阮小七不想。
在他看來,這不僅與當初梁山聚義時的初心相悖,還帶着“賣與帝王家”的恥辱和自輕自賤。
打敗方臘後,阮小七的兩位兄長全部戰死,使他心中的反感達到了頂峯。
阮小七留在梁山,是捨不得那許多兄弟;
願意南征北戰,是與大夥同生共死的情誼。
可當反應過來時,這些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
眼見着封賞下來,眾人都準備當官去了。
阮小七覺得梁山已是不攻自破,再也不好玩不熱鬧,沒了往昔的景象。
他不開心,就要鬧。
於是,阮小七穿上了方臘的龍袍,想借此發泄心頭的積鬱。
哪知督戰的童貫上綱上線,借題發揮,污衊阮小七想要謀反。
任誰都能看出來童貫這是在故意找茬,反映出皇帝對梁山眾人的不信任和輕視。
可宋江只是小心賠不是,一句好話都不替阮小七講。
可憐阮小七兩個哥哥都已戰死,憑戰功得來的官職,還沒上任,就被貶為庶人。
一場潑天富貴,轉眼又被收回,阮小七卻“歡歡喜喜”。
他回到“青鬱郁山峯疊翠,綠依依桑柘堆雲”的石碣村,做起了瀟灑自在的“蓬島客”。
阮小七重操打漁的舊業,終日陪伴老母親,活到六十得了壽終。
去留皆隨心,行事皆順意。
阮小七如此快意人生,豈能不是真英雄?
阮小七一生嫉惡如仇,為人磊落真摯。
他從不曲意逢迎,更不曾委屈了本心。
而有着超乎常人的本領,只能算是一方豪傑。
能始終堅守本心,不迷失於強權和誘惑,方才算是真好漢。
阮小七“不喜官家不種田,不拜菩薩不羨仙”。
他行事隨性,卻又謹守公理和正義。
阮小七雖然手黑心硬,但是活得澄明透徹。
他舍了步步為營的心機,硬是憑着直率豪爽,當上了亂世之中才有的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