嬗變龍泉山|一座山的進階之路:從蜜桃味到咖啡香的潮生活
以往,6月的龍泉山是水蜜桃味的。現在,它又多了另一種味道——咖啡的香氣。
年輕人把咖啡機裝進了小車後備廂,掛上布幌子,支起摺疊椅,路過的人們三三兩兩落座……時下,潮流的流動咖啡車,正在龍泉山國道318沿線“營業”。
騎車的、徒步的、看日出的、看星空的,拍一杯咖啡和城市遠景的合照,再美不過。
▲龍泉山上 攝影 王歡
在老成都人印象裏,龍泉山是壩壩宴,是一杯茶,是一桌麻將打一下午的農家樂,是三月桃花季的漫山人海,也是整個秋冬季的“沉寂”。
但如今變樣了。雪山、日出、星空和遠眺城市視角的加持,讓民宿、露營、徒步越野,成為了龍泉山的新消費標籤。
如果説夜爬龍泉山看日出,是年輕人吹起的一陣風。一半山水一半城的龍泉驛,則是進可都市、退可田園的一種生活方式。
不得不説,龍泉山,越來越“妖豔兒”了。
1.
“花果山”升級
城市和森林的和諧,也正是人和自然的相處之道。
“增綠增景,減房減人”,這是龍泉山城市森林公園人退生態進的第一步,也是坐擁山水資源和生態本底的龍泉山蓬勃生長的第一步。
▲龍泉山遠眺 攝影 嘉楠
早在2017年4月,成都市啓動總面積1275平方公里的龍泉山城市森林公園建設,以厚植綠色本底為根本,增綠增景,成都的城市格局從“兩山夾一城”邁進了“一山連兩翼”。龍泉山,從城郊,走進了城市中心。按照規劃,龍泉山城市森林公園全面建成後,森林覆蓋率將達到70.5%以上。
生態環境之變最直觀的影響,是生物多樣性的變化。根據2020年出爐的龍泉山城市森林公園生態效益檢測結果,公園內分佈着至少500種鄉土植物,還保存了一定種類和數量的珍稀頻危保護動植物。這是一座兩千萬級人口的新一線城市,坐擁的綠色心臟。
提到國道318,許多人總想起川西。其實,曾是成渝交通要道的國道318龍泉山段,隨着龍泉山變“花果山”,逐漸承擔起旅遊通道的作用,沿途民宿、農家樂、果園在國道318“流量”帶動下,拉開了鄉村振興的序幕。
現在,不止國道318了。
“原來的遊客只集中在國道318沿線,沒走進來。”龍泉驛區山泉鎮文旅服務站負責人羅渠波説,除了不斷將原有村組道路擴寬改造、增設錯車壩,改善通行需要外,2017年,還先後新建花果山旅遊環線、桃花湖旅遊環線;2019年,新建花果村7、8組旅遊環線,分流國道318的交通阻力,形成了道路網絡。
▲龍泉山遠眺 攝影 石頭魚
“以前覺得偏僻的地方,現在車能到,人能到。”羅渠波説,例如,時下龍泉山最熱鬧的鐘家山3號平台,就是鍾家山健身步道中的一個重要節點,和仰天窩健身步道一樣,成為市民徒步觀光的要道。
旅遊發展基礎配套在變,場鎮居民的生活也在升級。
2019年,山泉鎮啓動天然氣“上山”工程;目前,龍泉城區到山泉鎮場鎮段已投用。“今年要延伸支線管網,無論是民宿等經營業主,還是普通農户,都可以覆蓋到。”羅渠波説。
此外,污水管網、污水處理設施建設,自來水加壓擴容,農電升級,以及農村人居環境整治和風貌也在提升,“從房前屋後,到河道水塘,現在都是乾淨整潔的”。
2.
“旺季”延長
1987年,龍泉驛區山泉鎮,被定為中國三大水蜜桃基地之一,龍泉水蜜桃成為國家地理標誌產品。同年,龍泉山舉辦第一屆桃花節。春賞花,夏摘桃,龍泉山打起了“花果山”的牌子,也拉開了全國“農家樂”鄉村旅遊的序幕。
在老成都人的記憶中,龍泉山怎麼玩?一大早,拖家帶口開着車,繞過國道318崎嶇的山路彎道,找一家看得過去的農家樂,打打麻將,春天看看桃花,夏天可以買點桃子;吃完柴火飯,下午或者傍晚,則打道回府。
▲桃花盛開 紅星新聞資料圖片
“以前山上也沒有住宿接待條件。”羅渠波説,那時候,龍泉山上的農家樂,做的就是桃花節的生意。
三月的龍泉山熱鬧得很,桃花盛開,灼灼其華,落英繽紛,恍若天上瑤池。短則半個月,長則一個月,人山人海,桃花樹下襬滿了桌子。
賞花期一過,便偃旗息鼓,關門閉户,年輕人下山務工,老人耕地留守。
2013年,大學畢業後就留在成都的張昊因為喜歡龍泉山的安逸,和朋友“跨行業”進軍農家樂行業,創辦“雲水澗”農家樂,但他説,“本來是抱着開民宿的心來的。”
張昊無不驕傲地説,“雲水澗”,是龍泉山上第一家,直到現在也是唯一一家五星級農家樂。
佔地40畝的“雲水澗”,有100張桌子,高峯期,光是停車場停的車就高達四五百輛。“客人都是周邊的,以家庭為主,加上商務接待,每天零單都是100多桌”。
“當時,龍泉山的季節性很強。”張昊説,旺季時遍地開花的農家樂能有幾百家,但淡季能營業的不過10來家,甚至一到晚上,龍泉山上連燈光都沒有。
當時,張昊和朋友也在思考如何破題。搞親子廚房、自助餐,開線下沙龍活動,發起桃樹認領活動。2015年,張昊轉戰電商賣桃,從一件代發,到知名連鎖品牌,再到供應鏈。2017年,還曾探索過桃花酒、桃花茶、蜜餞等衍生產品。
張昊介紹,近年來,他以及其所在的龍泉山都在進行着諸多嘗試轉型,而現在,龍泉山水蜜桃開始重新回到“種植端”,“只有從源頭上把控品質,定製化、標準化,才能保證平穩輸出,才是對龍泉山水蜜桃品牌的保護”。
張昊説,通過種植品種的更新換代,不僅拉長了桃花季、水蜜桃供應季的週期,也相應地延長了龍泉山的“旺季”。
3.
文化符號
山泉鎮桃源村,以音樂為主題的體驗式鄉村藝術民宿——噶拉邦嘎音樂藝術空間,算得上是龍泉山民宿的“開山鼻祖”。
主理人程蕾,是四川雅安人,也是清華大學MBA碩士,曾任北京知名企業高管。丈夫德拉才讓,是一名獨立音樂人。“回到成都生活之後,覺得好輕鬆、好安逸哦。”程蕾説。
▲交流音樂
第一次上龍泉山選址,是在2017年的秋天。彼時,程蕾和丈夫已經在城裏看過不少條件優越的場所,龍泉山上全是光禿禿的桃樹,甚至找不到一家在營業的農家樂吃飯,頗有些“蕭條”的味道。
丈夫需要安靜的環境進行音樂創造,和玩音樂的朋友交流;孩子需要一個寬敞的空間,擁有自由快樂的童年。他們看中的小院視野開闊,佔地不小,滿足條件。而程蕾只問了房東:“這個朝向是不是有日落?”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程蕾決定,就這裏了!
幼時老家的火燒雲、德國阿爾卑斯山的落日,是停留在程蕾腦海裏最美的記憶之一。入住以後,龍泉山沒有讓她失望。
程蕾説,以前説起看日出,朋友們總説要去峨眉山金頂,似乎只有在那些地方,才能看到絢爛的日出朝霞。但現在,“噶拉邦嘎就擁有漂亮的落日餐廳。”有客人説,在龍泉驛住了幾十年,從來不知道龍泉山有這麼美的日落。
大自然的驚喜不止如此。程蕾説,2018年五六月的一天,早上7點半,睡夢中的她被喊醒,一推開門,屋前就是一片雲海,對面的青山露出山腰,“像極了新疆喀納斯國家地質公園神仙灣的雲海”。還有一次傍晚,一場滂沱大雨後,天空突然放晴,雲海四起,夕陽金光四射。
▲民宿一角
“一開始確實也沒有考慮商業目的。”程蕾説,當時來桃源村考察的投資人也不少,但都看看就走了,畢竟誰也不敢孤注一擲,賭一場無法預見的5年後。
而在裝修階段,“噶拉邦嘎”就受到了大量的關注,“他們覺得,跟普通農家樂不一樣”。兩棟雙層白色小樓,以實木為底色,簡單樸實的桌椅,許多都出自德拉才讓的手,只簡單地刷上清漆的原木風。半開放式的平台,一半是德拉才讓和音樂人朋友創作的空間,一半是餐廳。窗户可以全部打開,迎接山間的清風;關上,亦能聽雨。
“噶拉邦嘎”能在桃源村“安家”,程蕾覺得,一方面是民族音樂積累了大量穩定的觀眾羣體,市場小眾,也不拘泥於地點。在這裏,常常有世界知名的音樂人不定時演出,正是鄉村生活與音樂藝術的深度融合。
“噶拉邦嘎”火了,周圍的民宿、餐廳也多了起來。
▲山上拍照 攝影 石頭魚
2018年,距離“噶拉邦嘎”不到100米的“兩忘茶舍”開業,書和茶是這裏的兩大標籤,主打貴州特色餐飲。置身“兩忘”,物我兩忘。“老闆也是很有鄉村情懷的,説(茶舍)是要做一輩子的。”程蕾説。
現在,打開小紅書、抖音,“等風來”、“半山歸墅”(山上書屋)、“雲裏小坐·山上見”、“秋棲小院”、 “瞭望塔”……龍泉山上不同主題特色的民宿,有自己的故事、自帶的客源,相得益彰。
程蕾説,這都是“有文化符號的旅遊民宿”。
4.
未來可期
今年五一開始,龍泉山看日出火了, “龍泉熱”持續不減。數據顯示,一個月後的端午小長假期間,山泉鎮共接待遊客7.08萬人次,實現旅遊經營收入1132.8萬元;其中夜間接待遊客超2萬人次,民宿入住率達95%以上。
以前淡季的關門閉户,到現在的“不夜山”,龍泉山為什麼突然火了?
▲龍泉山吸引眾多遊客 攝影 嘉楠
張昊覺得,日益擁有影響力的自媒體功不可沒。常年生活在龍泉山,日出日落,雲起霞飛,他們已經覺得是日常。但他在朋友圈發龍泉山的圖片,外地的供應商都很豔羨,甚至有人説,要在龍泉山租一套院子住下來。
另外,就是90後、00後新一代的消費主力軍,成為了龍泉山蝶變的“中堅力量”。“年輕人的思維方式、消費習慣是不同的。”張昊説,他作為80後,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咖啡還能擺在後備廂裏賣。
“年輕人夜爬龍泉山,看日出,他們真的只是為了看日出嗎?”張昊認為,“看日出”只是年輕人聚會交流的社交活動方式。
▲龍泉山日出 攝影 嘉楠
受疫情影響,全國的文旅行業都處於低迷狀態,但程蕾覺得,龍泉山的民宿是在夾縫中“蓬勃生長”,這和疫情下不能遠遊有關,更與龍泉山發展近郊遊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後天文化內涵的加持有關。
2022年5月27日,隨着週末遊玩龍泉山的人羣越來越多,龍泉山民宿經濟興起。
以民宿帶動農家樂升級的新業態提升,是龍泉山的一張招牌。打好這張牌,還需要更多後續動力。“現在我們提高了民宿業態的准入門檻,無論是品牌,還是主題,都要進行約束性管理,避免同質化和無序發展。”羅渠波説,重新進行頂層設計,劃定功能區,全面升級改造,是龍泉山民宿業態的下一個方向。
突破了季節限制,甚至突破了日夜時間瓶頸的龍泉山經濟,也在探索新的路子:綠道騎行、汽車拉力登山賽、低空滑翔項目……
龍泉山,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紅星新聞記者 於遵素
編輯 張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