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舉淤口

黑白舉淤口

舉淤口風光 來自網絡

好風景總是藏在深山裏。

舉淤口,就藏在浙西南的崇山峻嶺間。從遂昌縣城去舉淤口,走陸路差不多要3個小時,走水路略近一些,要先過紅星坪,經湖山水庫後,再走一段路。對遂昌人而言,舉淤口絕對算得上偏遠。

我來到舉淤口時,她正像一個熟睡的嬰兒,靜靜地躺在羣山臂彎裏,看似睡着了,卻又醒着,任憑你端詳。一條山溪將村莊一分為二,像用桿秤稱過一樣,這邊不多,那邊也不少。溪中魚翔淺底,兩岸果樹飄香,間或有船從一樹石榴花下探足溪中,驚得些許花瓣飄落水面,逐流而去。村裏的民居,牆面都漆成土黃色,雖是煙雨迷濛,整個村莊卻泛着一層淡淡的黃。

舉淤口,彷彿一渾然天成的盆景,但在我看來,這樣的景緻,江南一帶並不少見,倒是大街小巷牆面上琳琅滿目的版畫,恐怕是絕無僅有的。寧靜的《小鎮》、喧鬧的《集市》、炊煙裊裊的《山裏人家》,《播種》的期待、《豐收》的喜悦、《初冬》的暖陽……一幅幅版畫黑白分明,借景抒情,悄悄陪你折進故鄉的小巷,一一撿拾起那些漸行漸遠的鄉村記憶。

友人介紹,舉淤口有200多幅這樣的版畫,這些版畫是一個叫楊昌儀的村民畫的。在一條小巷的盡頭,我見到了楊昌儀。此時,他正站在木梯上,左手託着料盆,右手握着畫筆,在土黃色的牆體上一筆一畫地描摹着。楊昌儀的家族可是出了一位版畫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的堂爺爺——楊可揚。

徜徉在版畫一條街時,我感受着舉淤口的不凡,因為這裏哺育了中國新興木刻運動的先驅楊可揚先生。從大師生前親筆題寫的“和興橋”開始,數百米長的版畫一條街外側,古色古香的木製櫥架一字排開,展出了大師的生平事蹟,以及他的經典作品、語錄、影像等。大師的代表作《江南古鎮》《鄉間四月》《雷鋒》《上海您好》赫然在目。

我在版畫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想錯過每一幅畫,每一個細節。我彷彿看見一位穿布衣的青年,正揹着重重的行囊,從我身旁匆匆走過,行走在通往山外的羊腸小道上,他的眼裏充滿期待與嚮往……

在上海,因出色的繪畫天賦,楊可揚拜在豐子愷門下,學習漫畫。1937年春,楊可揚拜馬達先生為師,學習木刻版畫,從此拉開了黑白人生的序幕。不久,抗戰的烽火燃遍大江南北,目睹國土淪喪,江河易容,楊可揚悲憤萬分,立志以木刻版畫教育人、鼓舞人,激發國民的抗日情懷。他毅然加入中華全國木刻界抗敵協會,投身進步木刻運動,創作了《保衞祖國》《孤兒寡母》等一系列木刻作品。戰爭年代物資匱乏,“頃刻能辦”的木刻版畫,成了報刊雜誌宣傳抗日思想的利器,木刻版畫與抗日救亡運動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新中國成立後,楊可揚創作了家喻户曉的《雷鋒》《浦東之春》等眾多版畫,這些作品個性鮮明,風格獨特,被譽為中國木刻版畫的巔峯之作。1991年,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版畫家協會授予楊可揚先生中國美術最高獎——中國新興版畫傑出貢獻獎。

一條街、一輩子、一部中國木刻版畫史。走過版畫街,我對這位已離我們而去的老人肅然起敬。

版畫街的盡頭,是可揚文化公園——百合園。大師銅像端坐百合園內,他雙手擎拐,腳踏故土,深情地凝望着家鄉。銅像旁放着相機、刻板,右側的巨石像一把放大的刻刀。70多年前,青年楊可揚懷揣夢想離開舉淤口,現在他終於魂歸故里,日夜呵護着腳下這片土地。

“人生就要像版畫一樣,一絲不苟、黑白分明。”在離開舉淤口的日子裏,大師的諄諄教誨常縈繞於耳畔,警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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