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楊林：財神印趣畫

圖/文:楊林

請財神，是中國人非常喜聞樂見的傳統習俗，在民間早有流傳，至今仍遍佈社會的各個階層，更為商賈所尊奉。

所謂財神，主要是道教俗神，影響較大的為文財神、武財神等。文財神有比干（商代）、范蠡（春秋戰國）、李詭祖（北魏），武財神有趙公明（商代）、關羽（三國）、柴榮（後周）。其中財帛星君李詭祖、月財神趙公明在民間流行最廣，而趙公明又被奉為正財神。中國宋版民俗年畫中的聚寶財庫年畫，就是用於節慶張貼，以祭財神，可見當時供奉財神已十分盛行。總之，敬財愛財，供奉財神，很早就成為中國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內容。

在中國，請財神是最隆重的傳統習俗之一，而財神菩薩，那是人見人愛，每年的正月初五為財神節，亦稱接財神、迎財神、五路財神日等。不僅過年要請財神，平時民家、商鋪、公司等，也常常請財神，供財神，希望財神爺能帶來好財運。

請財神，作為中國特有的傳統習俗，由古至今傳承不斷。而對於當代接受了科學知識的人來説，請財神更多的是表達迎祥納福的良好願望，讓自己的生活美滿，家庭興旺。

其實在人與人的交往中，從離不開財神；國與國的交往中，也能看到財神的影子。在民間層面，財力是保證家運亨通的基本要素；在國家層面，財力是保證一個國家繁榮昌盛的必要條件。每年世界各國都要公佈本國一年的GDP，GDP是衡量一個國家經濟狀況的重要指標，是反映一個國家的經濟實力和市場規模。中國的GDP目前已位居世界第二，即將邁入第一，中國經濟實力和綜合國力的增強，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永遠屹立世界舞台的根本保障，這除了全中國人民的努力，也需要財神的護祐。

財神印或許就在中國傳統習俗財神文化的發展中，應運而生，是這種習俗的延伸和擴展，並被廣大的商家使用和推廣。因財神印可以反覆鈐在各種票據、文書上，而深受商家歡迎，凡具一定經濟實力和規模的商家，都會刻制一方有自己商號的財神印，廣為傳播。這在印刷術尚不發達的古代，是最好的宣傳手段。

我喜歡收藏各類有趣的文玩，收藏財神印純屬偶然。以前我在收藏的古代文書中，經常見到上面鈐了各色各樣的印，既古氣又美觀。仔細辯認，發現裏面有一些財神印，開始我並不關注，只喜歡古文書中的書法美。直到有一次在南昌的一個古玩店，店主興致勃勃地對我説：“你喜歡印章，我收到一方大的石印，刻的是財神，你要不要看看？”而中國的篆刻自明代始，石材就佔據了主導地位，因此一下提起了我的興趣，便請店主拿來一看，果然不錯，印章大而沉，是一塊老青田石所刻，光滑的表面，有稍許劃痕，還有“德泰堂”孔凡民刻的邊款，包漿厚潤沉靜，從石材和印面看，應該是清末的財神印。

為了看藝術效果，我立即打上印泥鈐出，這方財神印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見一個面容慈祥的財神頭戴官帽，身穿錦鍛官服，一手持朝板，一手拿卷軸，徐徐展開，上面寫着“德泰”的老商號，親切可人，點明瞭這方財神印的專屬商家，刻工精美，形神兼備，實在是一方難得的佳印，雖然價格不菲，我仍高興地收入囊中，為此還着實興奮了許久。

財神印屬肖形印的一種，而肖形印是中國篆刻中的一個重要門類，又稱象形印、圖案印等，印面以圖像為主，少有文字。以圖案入印，自戰國時就有，漢代居多且為代表，對篆刻藝術發展影響深遠，甚至滲透到生活的各個領域，如北京奧運會的會徽設計就有肖形印的特徵。

財神印出現何時，無從考證，但流傳甚廣，可見的實物也較多，它主要來自於民間的自發使用。從我數十年的關注和收藏來看，清代中期已經有之，因多次在這一時期有明確年份的文書中見過，而那時的商業文化與篆刻文化，都進入了發展的高峯期，財神印的流行也符合情理。同時，在我收藏的一張清代套色版畫中，也清晰地看到財神，這幅版畫幅面不大，畫中的財神，與財神印中的財神形象如出一轍，只是其旁多了散財童子，手中少了商家的堂號卷軸，適合所有商家與民眾使用，具有廣泛的適用性，深受大眾歡迎與喜愛，以至大量發行。

目前所見財神印的主要材質有銅、牛角、石、木等，以牛角與木為多，因財神印都是不同的商家所用，大多有商家的堂號，財神形象基本大同小異，有時還與其他的商用印配合使用，由此可見古代商家求財的美好願望。

石刻財神印並不多見，在我收藏的數十方財神印中，只有二方，可能是過去的商家使用頻率比較高，也不像書畫家使用的那麼精細，導致石印損壞。從流傳下來的實物看，商家尤喜在一張單據或文書上鈐數方財神印，以示敬財、求財、多財之意，圖個吉利，所以印材堅固耐用十分必要。

因石質財神印鮮有，故遇之必收，那怕價格高點，我也不惜傾囊。我收藏的另外一方石質財神印，是十幾年前在黃山的一個古玩店裏所得，是紅老壽山石雙面印，不大，一面刻的是堂號“福盛堂”，一面刻的是展開堂號的財神，財神印與堂號印合而為一，稀見，至此只收到這一方，因而印象深刻。此印無邊款，從石材與刻工看，也是清代的，篆刻韻味頗濃。

由是，早期的財神印，當在敬財神的思想影響下，隨着篆刻肖形印的發展而發展的，最終形成獨立的藝術表現形式，並逐漸得到完善。今天我們所能見到的財神印，大都一眼便可辯識，即戴官帽、穿官服、手拿朝板和有堂號的卷軸，形象鮮明生動，很接地氣，與傳統的文財神形象吻合。文財神皆文官打扮，頭戴宰相紗帽，臉白髮長，五綹長鬚，手捧如意，身着蟒袍，足蹬元寶，有招財進寶之意，財神印的財神形象，完全具有這些文財神形象特徵。

自從我愛上了財神印後，每每見到便會收進，也會經常鈐在自己的書畫作品上，以敬財神，求得生活美好、家庭富裕。而我最喜歡用的財神印，其實是一方木財神印，得自蕪湖的一位朋友。這方木印不大，長3.6釐米，寬1.8釐米，有“怡美”兩字，當是一家崇尚藝術怡情養性和追求美麗人生的商家所用，刻工簡潔大氣，刀法乾淨利落，有肖形印的神韻，且透出石印的質感和版畫的趣味，寥寥幾根線條，高度概括了一個和藹可親的財神形象，為我的書畫作品增添了光彩。

起初我總認為書畫是高雅藝術，在上面鈐財神印，難免俗氣。其實從藝術的角度看，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很多民間藝術，以其獨有的民族文化特質代代相傳，才使我們的生活如此豐富多彩。中國的木板年畫、麪塑、皮影、雕刻、刺繡、剪紙等等，數不勝數，哪個不是大俗大雅的文化精華。隨着認識的不斷提高和昇華，財神印已然成為我書畫作品中的常用印，而別具一格。

如今財神印似乎離我們越來越遠，不論是專業還是非專業人士對此知之甚少，當然這有諸多的歷史原因，但作為廣泛流傳和使用的商業文化現象，應該有更多的專家學者加入到這個研究中來，讓中華財神文化世代傳承，護祐中華民族欣欣向榮，蒸蒸日上。

牛年的財神節即將來臨，我嘗試着結合財神印，創作了數幅書畫作品，與同道分享，並祝大家財源廣進，鴻運當頭！

《山陰求財圖》。這是將我收藏的一方民國大財神木印，鈐在一張民國老竹宣紙上，印板較大，也是我所見唯一沒有商號的財神印，財神手中拿着“貨真價實”的四字幅，我據此以傳統小寫意的手法畫了一商家，跋山涉水，尋找生財發家之道，忽在一山腳轉彎處，幸遇苦苦尋覓的財神，跪地即拜，財神見商家心誠意切，便徐徐展開手中的卷軸，告知商家做生意一定要貨真價實，誠信做人，定能發財，這顯然也是當下商家應銘記的警言。

《大吉大利圖》。我在粉色箋紙上畫了滿籃的荔枝，荔與利諧音，多利之意，即多財也。又在畫面的右邊，加鈐了九方自藏的財神印，期希在財神節到來之際，喜迎財神，大吉大利，幸福安康！

《五福好運來圖》。這件作品是畫在一張建國後杭州“華寶齋”水印箋紙上，箋紙上的“福、祿、壽”三星水印精美，正符合我要表現的主題，於是便題了一個“喜”字，鈐上財神印，完成了“福、祿、壽、喜、財，五福好運來”的吉祥大團圓。福、祿、壽、喜、財，分別代表了老百姓對幸福、升官、長壽、喜慶、發財五個方向的人生追求，常常出現在各種喜慶場所，春節肯定不能少。最後再鈐上我收藏的九方財神印，以求吉星高照，如願以償。

《求財圖》。這幅畫表現的是一商家在求財的途中遇見財神的場景。根據財神印的大小，主景畫了一棵松樹，以求比例適中，近處的山腳與雜樹呈元寶造型，與求財的意境相吻合。中景大面積空間，將財神與商人襯托為畫眼，使觀者的視線很快集中到他倆身上，即商家向財神拜求發財真經，財神告知，做人誠實守信，做生意貨真價實，財源必然滾滾不斷。為渲染財神的富貴氛圍，在其身後松樹邊畫了一棵掛滿金色元寶的發財樹，以表達吉祥如意、大富大貴之寓意。

《大利且壽圖》。這是一幅畫在扇面上的紅花綠葉作品，屬傳統花鳥畫中雅俗共賞的題材，趙之謙、吳昌碩、齊白石都喜畫此類作品，我也同樣如是。此幅作品用大寫意畫了裝滿八隻大壽桃的竹籃，寄意財源滿滿發發發，左邊的荔枝從上而下，藴含大利且壽的美好寓意，且將大財神木印鈐在畫面的正中，與整個畫意相契合，十分喜慶，充滿中國畫的筆墨韻味。

《長命富貴圖》。我先在一張民國“榮寶齋”箋紙上朱拓了一個清代銀鎖，名曰“長命富貴鎖”，它的反面是麒麟送子。從古到今，民間都有以銀飾品作護身符的習俗，傳説可以避災驅邪，祛病祈福，保佑兒童平安健康成長。這種“長命富貴鎖”在中國民間一直長盛不衰，是兒童最貼身的吉祥物和護身符。銀鎖上“長命富貴”四個篆字，表明了人們對長命與富貴的精神追求，寓意甚好。我又根據畫意補繪了全形，鈐上八方財神印，讓長命與富貴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