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法學院是你永遠的“智乎”
□ 許中緣 (中南大學法學院院長)
感激、感動、感嘆與感傷是這幾年生活的主題詞。歲月並不靜好,我們唯有負重前行。新冠肺炎疫情迫使我們個人乃至國家都放慢了節奏,也使得我們更加有機會與自己獨處。孤獨是哲學的靈魂伴侶。孤獨的對白是主體性存在方式。主體是東西方哲學的共通內容。疫情的存在,也就是哲學的存在。荒誕主義哲學家加繆認為,無聊讓人感受到荒誕。理解與接受不完美或者缺陷,需要漫長時間的淬鍊,但疫情縮短了這段滄桑歷程。所有的苦難均可鍛造為財富,所有的經歷都可昇華為歷練,所有的挫敗都可逆轉為饋贈。我深深相信,經歷過疫情的你們這一代人,對自己、家庭、社會與國家的認識遠比我們那一代人要更為深刻。我也相信,經過若干年後,你們會感謝這段流金歲月與身處其中的你們。
我們被各種信息裹挾前行。一方面,算法在悄悄對我們的價值觀進行固化。掙脱不了人生的網,就會被網住人生。當小視頻出現“你有緣刷到了我”,這不是緣分,而是算法的陷阱。算法在根據你的個人畫像和偏好給你推送你所迷戀的內容,不斷固化你的喜好,從而導致你作繭自縛,被窄化的信息所迷糊,失去對整個環境的完整判斷。
另一方面,海量信息泥沙俱下,真實世界被“虛擬化”與“多樣化”。眼見未必屬實,如果你把虛擬當成了現實,對不起,你很有可能遇到了網絡詐騙。你的義憤填膺抑或悲天憫人只是流量收割的代名詞。如遇發佈者的別具心機,那麼這種行為比所謂“把你的金錢轉至安全賬户”危害更大——它騙取的不僅僅是你的金錢,還有你的認知,甚至包括你的人生。
教育者與年輕人難以進行有效溝通的困境,反映出法學院在共同體建設方面的缺失。面對90後、00後,我們習慣於沿用我們的長輩所説過的“吃過的鹽比吃過的米”“走過的橋比走過的路”經驗主義來説教。如果不是疫情,我們對你們的認知還停留在“垮掉的一代”。你們的言語與行為所體現的正義、責任、寬容、認同、風險、擔當已經超越了70後的我們。我有些時候甚至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在歷史發展的大潮中,阻礙社會發展進步的恰恰是“我們的”固有觀念與陳舊習俗。韓愈説師者的責任在於“傳道授業解惑”,但我們對“道”“業”“惑”的掌握,只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信息繭房”是我們所共同面對的問題。“有問題找知乎”折射出年輕人的獨立情結:你們不想聽到教條式的教導,你們希望你們的觀點能夠得到平等尊重、你們的行為能夠自主決定。“知乎”作為青年人共同體的社區,可以為你們提供多元化決策信息。但“知乎”不是“智乎”,《道德經》説,“有無相生”,任何一種“知”,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一種“不知”。何況,“知”本身也具有片面性。當你們將有侷限的“知者”與“片面性”的“知”,作為一種確信,那就是非常典型的“幼稚”,本質是一種“不智”。儘管現在進入“智慧信息”的時代,但網絡只能提供我們一種信息。對抗這種信息捆綁,你需要的是智慧。“借我一雙慧眼”對於分辨這變幻莫測的虛擬世界更為重要。我在“尋找中南法律人,組建中南同心圓”中講到,大學是我們從知入智、從智邁向識的過程。如果你們仍然“不智”,那就得回中南進行“回爐再造”。
世界依然荒誕,俄烏戰爭仍在持續,戰爭下人民的無助與悲涼與戰爭下的罪惡同時存在。戰爭撕開了世界温情的面紗,也撕碎了我們幾十年奉之為真理的格言。當藝術家被抵制、體育被制裁、文化遭扼殺,連小貓也被“國際愛貓聯盟”制裁的時候,中國已經不僅僅是邊防的界碑,而是深深刻在我們心中的烙印。因舉牌反戰“聲援”烏克蘭難民的俄羅斯媒體人瑪麗娜·奧夫揚尼科娃,辭去了俄國媒體工作後,在德國卻被烏克蘭人抗議淪落到失業——這個有點滑稽的故事似乎告訴我們從來沒有世界主義,西方從來也不是世界主義的代名詞。面對此種荒誕,梁啓超的《少年中國説》這首跨越時空的歌,值得永遠被吟唱:“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
我們三年前或者四年前法學院的相遇,正是為了籌劃今日光榮的分離。祝賀你們用四年或者三年之功,完成了今日的蜕變。“舟欲行”與“踏歌聲”正是今日老師與學生的形象描繪。法學院希望培養出更多的院友,法學院的老師更願意“樂為人師”。因此,不管諸君在成長路上是成功還是失意,我們都渴求聽到你的聲音。不要忘記,在巍巍嶽麓、綿綿湘江、彎彎左家壠有你們“智乎”精神家園的存在,“縱貧富,勿相忘”。
(文章為作者在中南大學法學院2022屆學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辭節選)(許中緣)
(法治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