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他為妻子畫像1000張,向全世界炫耀:她美得擾亂交通

由 勞新忠 發佈於 休閒

論藝術界的“寵妻狂魔”,

沒人比得過Alex Katz。

他今年93歲,

不僅依然活躍在當代藝術圈,

更是因為他畫了妻子艾達60年,

創作了近千幅畫像,為人津津樂道。

在美術史上鮮有人像卡茨一樣,以妻子為原型,

一畫就是半個多世紀。

藍色雨傘, 1972

艾達與花, 1980

亞歷克斯和艾達

畫她的笑,她的羞澀,她的年輕,她的老去,

“艾達之於我就好像朵拉·瑪爾之於畢加索。

但艾達更美,

她可以輕鬆贏得‘美國小姐’的頭銜。”

在卡茨的畫裏,艾達永遠像個明星。

亞歷克斯·卡茨上海個展現場

這次,卡茨在中國的首場美術館級大展來了,

囊括34件油畫、裝置、雕塑作品。

作為波普藝術先驅,

他影響啓發了不少鼎鼎大名的藝術家,

包括安迪·沃霍爾、朱利安·奧培等等。

疫情原因,

我們與他視頻連線完成了一次獨家專訪。

亞歷克斯·卡茨接受一條採訪

“疫情這段時間,我們都待在小鎮的工作室裏,這裏沒有wifi,所以只能手機與你視頻了。”採訪前10分鐘接到這個消息,我們有點擔憂,怕畫面只能框住一張臉。

視頻準時接通,沒想到卡茨已經架好了“機位”,背景是他剛剛完成的兩幅大尺幅的畫。卡茨坐在畫面中央,花襯衫,牛仔褲,紐百倫小白鞋,這是93歲的他。

他略顯嚴肅地開始回答問題,聲音很沉,漸漸地越來越放鬆,有時候不像在看着鏡頭,反倒是看着對面的兒子兒媳,跟他們聊自己的創作理念和對他們媽媽、也就是艾達的愛。原定30分鐘的採訪,他聊了50分鐘,一點也沒覺得疲憊。

亞歷克斯·卡茨的第一次中國美術館級別大展,落在上海復星藝術中心。

作為波普藝術先驅,他是全球最有影響力的在世藝術家之一,即使已經93歲,在藝術市場依然活躍。他的作品在過去半個多世紀以來,鼓舞和感召過大批藝術家。

夏日野餐, 1975

三重奏, 2015

三棵樹, 2018

他花了十年才找準自己的風格。

在他剛開始畫畫的頭十年,卡茨親手毀掉了自己一千多幅畫作,畫了撕,撕了畫,直到確定了要走的方向。無論市場推崇什麼類型的藝術,別的藝術家在做什麼嘗試,卡茨一直埋頭堅持自己。

他的作品看起來簡單,但卡茨解釋,“你要是能畫上個20年,你的畫也會讓人看着覺得毫不費力。”

他30歲的時候才明確了方向,決心畫眼前人、身邊景。從那時開始,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生活周圍,家人和朋友就是模特,每天睜眼看到的風景就會浮現於畫布。

就像這次中國展覽,牆上有他的兩句話,

“What’s in front of me is what’s most interesting.”

“Reality is Now.(真實即當下)”

所以他最常畫、最愛畫的,也就是最親近的人——妻子艾達。他畫了艾達60多年,至少1000張畫。

戴泳帽的艾達, 2004

艾達, 2014

見過卡茨畫的人,不會不熟悉艾達,但見過艾達的人,又很難説自己100% 認識她, 因為畫裏的她的美在一直變幻。

1957年紐約的一個夜晚,卡茨在一場活動的開幕式上第一次遇見了艾達。那時的艾達是個研究腫瘤的科學家,拿着獎學金從米蘭留學歸來,在卡茨眼裏,艾達有着“美國小姐”般的明星臉,豐唇、短鼻、大眼睛,完美的下頜線和臉頰,還有美麗的脖子和肩線。

穿黑毛衣的艾達, 1957

遇到艾達後,他立即為她畫了人像,畫中艾達穿着一身黑灰色連衣裙,按照卡茨説的,“她美得能擾亂交通。”

以下是亞歷克斯·卡茨的自述。

朗德山, 1977

艾達是個天生的模特,你看1977年的“Round Hill”,她穿着泳衣,隨便一擺就是模特標準動作。

遇到她的時候,她可比我時髦多了,很多人都覺得女人線條豐滿才是性感,但艾達不是,她很小巧,但在我眼裏特別性感。

當時她像居里夫人般一週要工作60個小時,對結婚毫不在意。兩個星期後她接連看了我好多幅畫,我就把她追到手了。

艾達,艾達,1959

穿條紋裙的艾達, 1981

戴墨鏡的艾達, 1990

紅色大笑,1995

她實現了我對她的所有想象,她是個完美的母親,也是個完美的妻子。所以我特別慶幸我的家中有她存在,我也特喜歡利用這一點,就是老拿她畫畫。

最初我要給她畫像,她還是挺受寵若驚的,後來就有點被我畫煩了,我在五六十年代畫了大量的她,現在還畫,就是頻率減少了點。但即使現在她一頭白髮,走進屋子還是能震懾住所有人。

艾達,2011

紅帽子艾達,2015

艾達在西班牙,2018

穿紅毛衣的艾達, 2019

我們的關係每十年就會發生一次變化,這是肯定的,因為愛也不能讓時間停止,口頭上説我會永遠愛你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時間一變,我們也變,新的舉動、新的互動產生,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往另一個方向更加成熟地生長。

黑色裙子, 1960

在兒子出生之後,她就放棄了自己的科學事業,人生只在我的畫布上度過了。我從一開始畫一個艾達,到一張畫裏出現六個艾達,我想抓住她每個動作每個表情,畫裏如果只有一個她,當然不夠了。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抽象主義和波普元素在紐約十分流行。雖然被譽為“波普藝術先驅”,但卡茨不願被歸進波普流派。那段時間他離開紐約工作室,跑到了緬因州鄉下,創作出很多精緻的風景、靜物、人物畫,色彩豐富、濃郁。

卡茨不追趕新潮的創作形式、不關注外部在流行什麼,但他的畫反倒讓人看不出年代,“我敢説我有一半的作品,十年後人們才能看懂。”

相對於波普的抽象,卡茨的作品太實在、太真情實感了。畫的內容雖然平易近人,但絕不索然無味。有一次他對美國畫家大衞·薩利説,“讓你的朋友感到無聊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就像是你不想畫一幅無聊的畫一樣,那是一種粗魯的舉動。”

愛畫花的男人

我從50年代就開始畫花,男人不畫花的對吧,但我畫,我從花卉中獲得了很多靈感,被風吹拂的百合、金盞花、玫瑰和牽牛花等等。

白玫瑰, 2014

黃鳶尾, 2020

那時候,我覺得我的肖像畫裏缺少一種動感,畫羣像的時候,開始在人像里加入了花的元素,這也是我開始畫大幅的花的另一個原因。

春花, 2017

夏花, 2017

一段時間後,花梗會向各個方向生長,花瓣大量的飄落在空中,葉子散落在畫的各個角落。因為你不能很長時間只盯着一個東西看,你的眼睛會保持一個持續移動的狀態。

70年代,我開始畫更復雜、更有野心人物和羣像。到了90年代,我什麼都想做了!便開始創作室外雕塑,這次在中國的展覽,最後我也放了一組不鏽鋼的雕塑在廣場上,是我最新的嘗試,看到了嗎?

屋頂, 1989

薇薇安, 2017

我相信我的作品在中國很容易與觀眾產生共鳴,一個原因是因為繪畫簡潔明瞭的主題,其次是因為我的繪畫手法與中國書法相似。

所有的筆觸都是特定且一氣呵成的,不會毫無章法,所以我覺得中國觀眾可以很好地理解我的作品。

難免有人覺得我的畫看上去很簡單。我不指望不是畫家的人能看懂我作品背後的難度,但其實它需要很複雜的技巧。

有時候我都會因為畫畫而做噩夢,我經常會做兩種夢:一種是我畫不出對的顏色;另一種是搞不清塗到哪一層了,因為我的畫是一層一層畫的,“濕蓋濕”的技巧,速度很快,沒有修改。

93歲也要堅持創作

我出生於紐約一個猶太家庭。1946年,我考上了庫伯聯盟學院。

這是一所私立學校,位於紐約曼哈頓,地理位置好,還可以提供全額獎學金,很多小孩都想考進這裏。

Alex Katz早期水彩作品

我的父母都特別愛藝術。我母親是個演員,四歲起她就讓我背誦埃德加·愛倫坡的詩歌。我爸爸呢,本來應該當個學者的,他的父輩們都是搞學術的,只可惜他成了個花花公子,但是他對於我學藝術從來説一不二。我把家裏整個牆面台階都塗滿了蠟筆畫,他們雖然嚇了一跳,但也沒説什麼,這些畫就在那面牆上維持了十年。

亞歷克斯·卡茨和兒子文森特·卡茨

有一次我和夥伴跑出門畫水彩畫,拿回家給他看,他説:“你以後肯定能成為一個藝術家的!”但就在我16歲那年,他車禍去世了。這對我和媽媽的打擊很大,也意味着從那之後我得負擔家裏的生活。我開始出去打工補貼家用,同時還得畫畫。

因為疫情,我和家人現在在賓夕法尼亞州的斯托克頓市,住在一個農場裏,把它改成了工作室。

我一般都會早起,先做半個小時的健美操拉伸一下,還會做俯卧撐和仰卧起坐。年輕一點的時候,我經常打籃球,進了田徑隊,還在一個舞蹈隊裏跳交誼舞,精力充沛得很,現在也還是。

即使現在93歲,我依舊一週工作七天,特別賣命!有一半是因為野心,有一半是對那些曾經不喜歡我的畫和我的人的人,進行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