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一天:無腿少年上學記

7歲那年,一場車禍奪去了高志宇的雙腿。現在,他練成了以手代腳的本領,用雙手撐起上半身,像正常孩子一樣上學、生活。(青島新聞網 孫志文/圖 於泓/文)

高志宇今年11歲,家在青島即墨。7歲那年,一場車禍奪去了他的雙腿。在手術後的恢復期,高志宇練成了以手代腳的本領,用雙手撐起上半身,像正常孩子一樣上學、生活。高志宇説,他不覺得自己不幸,最起碼他還活着!(青島新聞網 孫志文/圖 於泓/文)

記者來到高志宇家時,一家四口正在吃飯,小宇自己坐在牀上,餐桌的高度剛好可以讓他夾到所有菜。“叔叔好!”見家裏來了客人,小宇放下碗筷,雙手支撐身體走到牀邊,一手撐着牀,一手去拿地上的木鞋,動作熟練,一氣呵成。牀是小宇的專屬座位。一台電風扇、一台10寸大小的移動電視,是小宇家的全部家電。這房子是小宇家與人合租的,三間卧室,小宇家佔了兩間,一年的房租不到5000元。

吃完早飯的小宇,拿着木鞋,一步一步走到廁所,熟練地打開門,走了進去。無論是刷牙還是上廁所,小宇都完全可以自理。

“在學校上廁所不方便,小宇上學前都會在家解決好。”小宇媽一邊説着,一邊為小宇準備好書包,帶着女兒準備送小宇上學。拿起木鞋,小宇戴着紅領巾走出家門,一步一個台階,小宇走得很穩,木鞋落在台階上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來了一個巨人。

小宇家有輛電動三輪車,小宇媽每天就是用這輛車送小宇上下學。小宇的情況學校老師都瞭解,學校不僅把小宇的教室安排在一樓,也為小宇家的三輪車開了綠燈,可以一直開到教學樓的門口。


過去的5年,這輛電動三輪車是高志宇上學的專屬座駕。小宇的爸媽都是外地來青的打工者,小宇剛上一年級的時候,夫妻倆靠着賣涼菜支撐着這個家。小宇媽説,當時小宇剛剛上學,正是花錢的時候,原本夫妻倆只是中午出攤,為了多賺點錢,漸漸地晚上也做起了買賣,有時一忙能忙到夜裏八九點。

“要是有後悔藥,就算是全家要飯,也不能搭上孩子的這雙腿!”小宇媽説着眼圈已經紅了。據小宇媽介紹,當時他們家旁邊的煙青路正在修路,不少土方車會繞道夜市附近的一條小路上去,小宇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和小宇爸生意很忙,沒顧上小宇。沒成想這一次的疏忽,成了夫妻倆一輩子的遺憾。昏迷了半個月,兩次轉院治療,雖然小宇的命是保住了,但他永遠失去了雙腿。

小宇媽説:“剛開始那會兒,我們一家人誰都不願意出門,見到人就躲得遠遠的。”失望、悲觀的情緒持續了足足一年,而率先從絕望中走出來的不是小宇的爸媽,而是失去了雙腿的小宇。“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那幹嘛不開開心心地過呢?”當這樣大人口吻的話,從小宇的嘴裏説出來,對小宇的爸媽來説,比別人説上一車話都管用。如今,在同學們眼裏,這個用手走路的少年不僅是他們的好朋友,還是他們的偶像。

長時間用手臂行走,小宇的上肢力量發達。小宇在學校裏有三件事特別驕傲,一是自己的胳膊特別有勁兒,班上的同學掰腕子沒一個能贏他;二是他的成績一直不錯,像數學、英語這樣的主科成績都在95分以上;最後就是自己的心態,他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樣,有着自己的快樂童年。

語文課上,高志宇舉手回答問題。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的郭老師告訴記者,由於從小到大小宇讀了很多書,他語文成績很好。


許多人都能看得見小宇臉上的陽光,但這背後的磨礪並不被人熟知。小宇屬於雙腿高位截肢,術後不久,需要使用一種肌肉再生儀器來治癒傷口。因為截肢位置靠近內臟,所以治療過程中不能用麻藥,每當換藥的時候,新肉與紗布已經長在了一起。對小宇來説,每一塊紗布都是從肉上撕下來的;在雙腿拆線之後,小宇的腿裏還殘留着一些線頭,需要爸爸用鑷子把線頭夾出來。小宇爸爸説,那時候孩子就在他懷裏哭,他拿着鑷子,默默地淌眼淚。

出院不久,小宇用過一陣假肢,但假肢材質太硬,小宇坐在座位上,總是會被假肢與上身的連接處卡着肚子。尤其夏天,斷腿和屁股上總是被捂出痱子。從二年級開始,小宇慢慢練習用手走路。小宇説,剛開始的時候,走上幾步胳膊就受不了了,每走一步就像是在拔一根小樹,速度稍微一快準會跌跟頭。為了鍛鍊力量,小宇每天舉啞鈴,這樣練習了半年多,才達到了以手代腳的水平。圖為課桌下襬放着高志宇的“腳”--兩個帶有木質橫樑的盒子。

上午第二節課下課是大課間,其他同學在運動場做體操時,高志宇則在幾個同學的幫助下練習搖輪椅。

中午11點半放學,媽媽載着小宇回家吃飯、休息。在小宇出車禍之後,小宇媽就全職在家。兩年前,小宇又多了個妹妹。小宇媽説,一開始其實並不想要這個女兒,但是考慮到小宇以後的生活,萬一有天父母不在了,他們不想讓小宇覺得孤單。小宇的妹妹也很聽話,才2歲就能自己吃飯,每天跟着媽媽一起接哥哥上下學,有時還幫着哥哥拿東西。

小宇家並不富裕,現在全靠小宇爸一人打工養活,但經歷過孩子的變故之後,一家人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其實,在小宇車禍之後,根據法院判決,肇事車主應賠償小宇40萬元,前期已經付了20萬,後續的費用分幾年還清,但從去年開始,肇事車主就一直沒有動靜。圖為家裏牆上貼着小宇參加作文比賽獲得的獎狀。


“對方有個老母親,一直癱着,還有兩個兒子要養。我要是申請了強制執行,他們這家也完了。”小宇爸爸説,雖然法院的判決已經下到了執行廳,但家裏的日子還過得去,他也不想去難為誰。圖為午飯後,小宇和妹妹在牀上玩耍。小宇用手臂支撐起身體,下半身則空空如也。

小宇沒有午睡的習慣,他喜歡利用中午的時間看會兒書。

高志宇在自家陽台上用拉力器鍛鍊臂力。

下午2點,上學之前,小宇在廚房啃梨。為了不耽誤同學的時間,他上學從不上廁所,也儘量少喝水,臨走前吃個水果補充點水分。

下午5點,活動課,高志宇和同學在運動場打羽毛球。今年,小宇入選了青島殘疾人運動隊,主攻羽毛球項目。


長時間搖輪椅和用手走路,手上磨起水泡是經常的事兒。對於疼痛,這個11歲的孩子表現得非常淡定。

如今,小宇已經六年級了。如果説有什麼願望的話,小宇的爸爸希望小宇可以上一所離家近的初中,方便孩子上下學。當媽媽的“野心”稍微大點,因為小宇爸爸經常在水清溝附近接活兒,有時一個星期都回不了家,要是小宇能夠在青島上初中,一家人能夠在一起,苦點、累點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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