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投、氪金、競拍,這些圈子為何如此“燒錢”?
沉迷、厭學、曠課,是“新圈子”還是“舊惡習”?
對噴、謾罵、拉踩,“祖安文化”何時悄然蔓延?
近來,“飯圈”亂象引發社會關注,然而,未成年人網絡不良社交行為和不良文化問題不僅僅侷限在“飯圈”。隨着飯圈、繪圈、遊戲圈等一系列青少年亞文化圈子不斷湧現,有部分青少年過度沉迷於追星、網聊、遊戲等,一些虛擬空間中的亂象蔓延至線下,甚至影響到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
説髒話、易成癮、燒錢多
一些亞文化圈子亂象層出不窮
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一些亞文化圈子裏的亂象層出不窮,嚴重影響了一部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
“粉絲只有購買一定數量的專輯,才能獲得到活動現場明星周邊的機會。”回憶起第一次參加某明星線下應援活動的經歷,粉絲購買的專輯數量讓自稱“散粉”的浙江大學大三學生王茜茜感到驚訝,“最少的也買了7張,許多粉絲一次就會買上百張乃至上千張同份專輯。”按照每張專輯3元的價格計算,一個粉絲在一張專輯上花費的金額就超過千元。
專輯、雜誌、代言品牌的銷量,都被粉絲視作明星實績的重要表現。為了擁有好看的實績,“燒錢”的火焰在飯圈裏燃燒,甚至蔓延至遊戲圈、繪圈等亞文化圈子中,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我不會在遊戲裏‘氪金’(花錢)。”中部地區某中學初二學生方元(化名)從小學二年級接觸遊戲開始,就沉迷於遊戲帶來的“放鬆感和滿足感”。媽媽章珍十分憂心:“他一點學習的心思都沒有了,每天上網至少兩個小時,如果我不加管束,七八個小時都有可能。”
不僅是在課後,沉迷遊戲的情景還會出現在課堂上。方元告訴記者,“有些同學會帶手機到學校,晚上躲在寢室裏打遊戲,白天上課的時候睡覺。”孩子游戲成癮又處在叛逆期,家長“想管但管不了”,學校明令禁止帶手機卻難以控制,沉迷遊戲、厭學曠課的現象在青少年中時有發生。
此外,一些圈子裏的語言暴力現象也屢見不鮮。作為一名資深遊戲玩家,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大三學生陳自強(化名)對遊戲圈裏的“玩家粉絲對噴”“羣體性罵戰”習以為常。有的因為遊戲進程不順利對噴,還有各種“捧神”與“摔神”,玩家厲害時極盡誇詞,反之則謾罵拉踩。他認為:“‘噴子多、高玩少’是遊戲圈真實寫照。”
“飯圈”女孩張一(化名)和陳自強有相似的感受。某音樂排行榜的打榜活動讓她身心俱疲。“這個活動時間久、戰線長,很多粉絲互相攻擊對方‘買水軍’‘買數據’,各家的‘大名廣場’更是烏煙瘴氣,有許多謾罵、拉踩、嘲諷甚至人身攻擊。”
片面化、標籤化、情緒化
網絡平台空間的監管與治理亟待加強
“青年亞文化流行與網絡媒體技術的日益進步密不可分。”上海交通大學中國城市治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員江凌分析,我國青年一代的成長與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同步,網絡媒體平台作為一個集學習、工作、社交、休閒娛樂為一體的空間,滲透在青少年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與此同時,80後、90後、00後青少年大多是獨生子女,現實生活中缺乏同齡人陪伴,使得他們更願意在網絡空間中進行虛擬社交和各種娛樂消費,尋求精神慰藉和快感,獲取羣體歸屬感。
“青年亞文化是把‘雙刃劍’,在帶來積極價值的同時,也可能潛藏着巨大的風險。”蘇州大學鳳凰傳媒學院教授馬中紅指出,“青年亞文化的文化範式和文化實踐不可能完全被納入主流倫理道德框架去理解,它常常會偏離或逾越。不少青年亞文化具有叛逆性、反抗性和顛覆性的特徵。部分青少年容易形成一種與社會主流相悖離的觀念,對整個網絡文化環境造成負面影響。”
“青少年容易片面接受某類信息,從而不斷固化某種價值觀和情感傾向。”江凌擔心,部分青少年囿於某些圈子裏,在信息過濾下,言論會走向片面化、標籤化、情緒化甚至極端化。
多位專家在採訪中指出,諸多青年亞文化亂象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一方面,當下的網絡信息資源豐富,信息內容呈現形態多樣化。“西方文化中的二元對立思維、解構權威和精英的後現代思潮、質疑批判精神等在網絡空間中膨脹甚至異化”。同時也有信息過載、碎片化、片面化等弊端。“在這種環境中,青少年接受的知識往往是‘廣度有餘而深度不夠’,導致他們缺乏理性、深入的思考,容易產生一些非理性的行為。”江凌指出。
另一方面,青少年羣體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三觀”尚未定型,知識儲備有限、道德倫理修養有待提高也是重要原因。馬中紅認為,青少年對新事物更為敏感,對新媒介、新技術有更多的好奇心,但其心智尚未成熟,在價值判斷、信息判斷、自我行為確定等方面的能力較弱,容易發生負面事件。家長章珍認為,同伴之間的相互影響也不容忽視,“如果身邊的同學説髒話、沉迷網絡遊戲,那麼孩子也容易受到一定的影響。”
此外,網絡平台空間的監管與治理相對滯後,亟須精細化、常態化的監管治理舉措與及時有效的輿論引導。作為一個活躍在動畫、漫畫、遊戲愛好者平台的“透明小繪師”,東部某高校的大二學生丹丹(化名)告訴記者,圈子中每月金額上萬元的交易,既無需憑證也無需合同,繪師所得也不用繳納個人所得税。“繪圈的交易就缺乏有效的監管和治理,有種處在灰色地帶的感覺。在這裏,法律好像‘隱身’了。”
益清朗、重監督、長規範
建立青少年文化建設長效機制
面對亞文化圈的亂象,近年,國家相關部門已採取一系列整治舉措——
2020年8月19日,教育部、國家新聞出版署、中央網信辦、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市場監管總局等六部門聯合啓動開展未成年人網絡環境專項治理行動,明確要加大對“飯圈”“黑界”和“祖安”文化等涉及未成年人不良網絡社交行為和現象的治理力度。
2021年6月15日,中央網信辦開展“清朗·‘飯圈’亂象整治”專項行動,建立《娛樂信息管理原則》規範,明確七條“禁止性”條款。截至8月2日,專項行動累計清理負面有害信息15萬餘條,處置違規賬號4000餘個,關閉問題羣組1300餘個。
這些舉措對於治理“飯圈”“祖安文化”等不良現象發揮了重要作用。然而也有一些不良現象轉而隱藏得更深。記者近日在一些社交平台以“黑界”“扣字”等關鍵詞檢索發現,仍然極少數個人或羣組在發佈“招友”信息。可見,有效整治亞文化圈子亂象、建立健康的青少年文化建設長效機制迫在眉睫。
江凌建議,藉助立體化的網絡媒體平台,採取多元化手段,通過豐富多彩的形式,為當代青少年塑造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思政工作者要主動融入青少年羣體的網絡娛樂遊戲、網絡社交等社區中,主動學習新知識、新的話語體系,駕馭新媒體技術,不斷增強自己的思政教育話語權和影響力,達到青少年網絡思政教育的良好效果。”
同時,作為網絡空間的主要治理主體,新媒體平台需要改進和完善監管技術,抵制錯誤社會思潮、語言暴力等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悖的觀念和表達,助力青少年羣體健康的網絡文化建設。江凌指出:“政府相關部門要完善相關法律法規,一方面要嚴格監管網絡遊戲和娛樂社區,強化青少年網絡娛樂遊戲產品的監管力度;另一方面,則要綜合運用法律、行政和技術等手段,強化各網絡媒體平台的產品與服務內容監督與治理。”
有必要構建政府相關部門、新媒體平台企業、青少年社會組織、學校、家庭、青少年個體和社會各界協同共建機制。江凌建議:“各主體共同參與、協商共建共治,形成嚴密的網絡平台空間建設和治理體系,才能牢牢把控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主導地位,共同營造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
來源:東大街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