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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雲鵬
今天，立訊精密股價大漲7%，市值重回7月初曾達到的4000億人民幣高點。剛剛發佈的上半年財報則顯示其營收同比增長達到70%，淨利潤同比增長69.01%。
頻頻被刷屏的立訊精密，市值已經是富士康主要負責iPhone代工的鴻海精密的1.6倍。前不久立訊精密又收購緯創崑山工廠，大有翻身把歌唱，從小弟變大哥的態勢。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左：立訊精密，右：鴻海精密（鴻海精密市值單位為新台幣，約合2500億人民幣）
富士康2019年營收是立訊19倍，超過百萬的工人規模是立訊精密的6倍以上，富士康仍然是全球最大的代工企業，一個人獨吞了iPhone七成產量。
市值代表了市場對立訊價值的評估，那為什麼市場會對立訊如此買賬？富士康高管最近“口誤”聲稱中國世界工廠的地位將不保，這背後是不是隱隱顯露出對大陸競爭對手崛起的忌憚？
2017年12月蘋果CEO庫克拜訪立訊精密崑山工廠，董事長王來春陪同
立訊精密收購的緯創崑山，其為iPhone代工份額僅佔全球市場的5%，跟富士康的70%不在同一個量級上。
但是，立訊精密是否掌握依靠這5%吞吃更多市場的能力呢？在未來5G+AIoT的大時代背景下，立訊精密對富士康的威脅，遠不止代工手機這麼簡單。
一、 全球消費電子供應鏈轉移“蠢蠢欲動”全球消費電子製造的中心在富士康，而富士康的生產中心則在中國大陸。但隨着近些年來土地、勞動力成本的上漲，這些製造業巨頭的淨利情況愈發不盡如人意，如富士康這樣的龍頭開始帶頭將工廠轉移至海外，印度和東南亞地區無疑成為了他們的首選。
供應鏈的轉移，一定程度上也給其他中小企業帶來了機遇，能否在這波消費電子供應鏈變動的大局中漁利，吃掉一些“邊邊角角”，成為了他們希冀的方向。
數據來源：Wind
鴻海精密工業董事長劉揚曾表達了一些對於供應鏈轉移的看法，被彭博社誤讀為“中國將失去全球製造中心地位”，雖然富士康立刻進行了“闢謠”，但這不免引發了業內的猜測，富士康是否有傾向將工廠轉移至中國大陸以外的國家或地區？
不過，目前包括富士康、立訊精密在內的海外建廠計劃仍在推進之中，並沒有工廠實際投產。立訊精密早在2017年就開始在越南做建廠準備，前段時間，立訊精密的越南工廠因為部分生產設施和員工宿舍沒有通過蘋果檢驗而仍然未能獲得iPhone的生產許可，富士康的印度工廠也因為印度工人的“懶惰”而開工困難。
富士康在印度遇到的“挫折”，也一定程度上説明了，“便宜的不一定是更好的”，中國的高知識水平、吃苦耐勞的工人，其實放眼全球仍然是稀缺商品，否則身價也不會水漲船高了。
二、 為什麼大陸廠商開始叫板富士康？在手機代工領域，其實立訊精密只是有跟富士康爭奪市場的苗頭，像比亞迪電子這樣的中國大陸代工巨頭早就已經吃掉了不少手機代工市場，2019年比亞迪的手機代工收入達到525億，佔到比亞迪股份有限公司總收入的43%，蘋果、三星、華為、OPPO、vivo等廠商都是比亞迪的客户。
比亞迪長沙工廠
中國代工業，正在從最初的純代工（OEM），逐漸發展到聯合原始設計製造階段甚至是創新設計製造（IDM）階段。而蘋果也看到了需求，一直以來，台灣富士康、和碩和緯創壟斷了全球95%的iPhone製造。
蘋果也不願意“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裏”。從比亞迪到立訊精密，蘋果要把生產逐漸轉移給大陸更多，減少台灣企業比例，而台灣企業又忙着把大陸的工廠轉移到海外，全球消費電子供應鏈，着實有些熱鬧。
三、 立訊精密能不能撼動富士康的代工帝國？在這場大轉移中，立訊精密的野心很大，不僅僅是iPhone的代工業務，藉由代工AirPods、Apple Watch等智能設備積累的經驗和技術，立訊精密正在佈局更廣闊的市場，5G、AIoT、汽車都將成為他們版圖的一部分。
比如，從4G到5G的技術變革中，基站向多端口、多波數趨勢發展，小型化精密製造是立訊精密正在發力的方向。而在汽車方面，據稱立訊精密已經鎖定了智能駕駛、車聯網、電動車與共享出行這四條賽道。
立訊精密這樣的佈局並不是“拍腦門”決定的，一般大家表面上看到的是立訊精密的代工能力，但實際上，基於代工延伸出來的研發能力才是立訊的核心競爭力之一。
立訊精密去年的研發投入佔總營收比重達到7%，遠超富士康的2%。在研發設計、製程工藝和自動化大規模生產方面，立訊都有着自己的優勢。
立訊精密近年研發費用走勢，數據來源：光大證券
簡單來説，AirPods不是誰都能造出來的，需要高精度生產設備、嚴苛的生產工藝以及熟練的技術工人。尤其是蘋果這個客户，更是對於品質有着極高要求，同時產量需求也非常大。AirPods動輒6500萬隻的年銷量，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提到技術當然不能少了人才的支撐，核心技術往往就是掌握在那一小撮精英工程師的手裏。對於立訊精密這樣一家以代工起家的公司來説，對技術的重視和渴求是一以貫之的。2019年，立訊精密研發人員達到12809名，增幅達到76%。除了納賢，立訊精密從2018年開始通過股權激勵核心員工。
有了技術和人才，讓二者結合起來，並且讓整個生產鏈條轉動起來，就需要堅實的管理基礎。富士康一直以來都以高效且嚴格的管理著稱，立訊精密創始人王來春就是從富士康組裝線上走下來的，當時她也一路做到了課長的職位， 因此對於管理她從創業之初就有深刻的理解。
在產品的設計、製造、檢驗全鏈條流程中，立訊精密都有一套自己的質量管理辦法。從創業初期的被動式的自動化生產，到後來的主動式自動化，到如今的全智能自動化，質量和效率一直是立訊精密商業寶典裏寫在第一行的。
得益於這些核心競爭力，立訊可以高質量、高效率、大規模地為客户完成出貨，從而具備市場競爭力，也擁有搶佔更多市場的潛力。
立訊精密業務發展路徑，數據來源：招商證券
這樣的立訊精密，是否真的已經成為了富士康的強勁對手呢？
如果從市值上來看，站在2020年6月底至7月初，立訊精密目前4000多億人民幣的體量，的確超過了富士康旗下主要負責iPhone代工的鴻海精密子公司2800億人民幣的市值。不過，整個富士康集團22家子公司市值加總卻已經超過了7500億人民幣。
從營收上來看，2019年富士康集團總營收已經達到了1786億美元，大約為立訊精密2019年總營收625億人民幣的20倍。
數據來源：興業證券
許多人都認為，立訊精密收購緯創的崑山工廠，將對富士康的iPhone代工業務形成有力衝擊。但其實在收購前，緯創的iPhone代工業務只佔全球份額的5%左右。就算立訊精密將這5%全部吃下，也不會對富士康70%的市場份額構成太大威脅。
四、富士康到底在擔心什麼？無論從財務指標，還是業務份額來看，富士康集團都有着絕對優勢。但是，富士康擔心的不是現在的立訊精密而是立訊精密的發展模式——通過技術提升，拓展更多高端客户，吃掉更大市場。
目前來看，智能手機的發展已經進入市場存量階段，近兩年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都呈現了微幅下滑的趨勢。再者，伴隨蘋果近十年來的高速全球化發展，智能手機供應鏈也在高速發展，手機代工技術也越來越成熟。
誠然，2021年，隨着iPhone 12系列的發佈，蘋果正式進入5G時代，有外媒認為全球智能手機市場也會迎來一個週期為三年的放量週期。因此智能手機市場出貨量依然非常值得期待。
但是，智能手機代工，不會是立訊精密眼裏唯一的一塊“肥肉”，未來，5G+AIoT將會是一個同樣龐大的市場。每個人基本上只會有1到2部手機，但是每個家庭所能擁有的智能設備卻可以是十幾台甚至幾十台。
IoT設備，尤其是AI能力融入其中的AIoT設備，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保持一個高速增長的態勢。由於聯網能力的加入、AI處理能力的加入，許多現有家用設備都可能會迎來一次“大換血”。
小到智能手錶、智能耳機、智能音箱，大到智能電視、智能冰箱，這些產品都將快速迭代升級，因此圍繞這些產品所形成的相關零部件的生產、加工、組裝需求都將持續爆發。
從2017年以來，立訊精密可以説在代工AirPods、Apple Watch等產品的過程中積累了不少技術和經驗。有些業內人士稱，當立訊精密習慣並適應了蘋果的節奏和要求之後，它再入局別的領域，可以説是一種“降維打擊”。
立訊精密各業務營收情況，數據來源：Wind
富士康為人所熟知的是它的手機代工業務，但其實諸如平板電腦、筆記本電腦、PC台式機、電視、通信基站、汽車電子等領域的業務都是其重要的收入來源，而這些領域也均在立訊精密未來的規劃版圖之中。
目前在這些領域中，立訊精密通常扮演着連接器器件、線纜、天線和部分電子模塊等部分的製造商，但他們並不滿足於此，從連接線到器件，從器件到模塊，從模塊再到整機生產，最後實現自主設計製造。
未來，不論是智能手機、AIoT、通信還是汽車電子，小型便捷、高度集成、功能整合都將成為主流趨勢，並且產品更新迭代速度加快，市場中也往往會產生許多爆發式的需求。
對於生產廠商來説，高端精密製造能力、技術快速迭代能力、嚴格管理能力和大規模快速出貨能力，都將成為企業的核心競爭力。
立訊精密，正是看到了這裏面的機遇。
富士康做到今天的規模，坐擁百萬人以上的員工和15萬以上的專利，業務橫跨各類電子製造行業，成為全球最大的3C整合製造服務商，歷經了四十多年的磨礪。最開始，它們做的只是小小的電視機旋鈕，而今天，由他們製造的3C智能產品已經遍及全求市場。
立訊精密現在16歲了，如果富士康代表着“壯年”，立訊精密應該還是個朝氣蓬勃的“小夥子”。最重要的是，立訊精密所要走的路，富士康是最熟悉不過的了，因為它自己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的，甚至立訊精密將要遇到的困難富士康都能夠預見。
但富士康同樣能夠預見的是，立訊精密所具有的能力，是否可以幫它克服這些困難，讓它逐漸趕上自己，甚至是與自己比肩。問題的答案，只有富士康自己心裏最清楚。
2019年富士康財報營收情況
結語：中國科技產業轉型的縮影立訊精密走到今天，背靠4000億市值，一度令曾經的老大哥“刮目相看”，高質量、大規模、高效率的高精密設備出貨能力，讓蘋果、華為等全球一線科技巨頭都成為其忠實客户。而這背後，離不開管理層的決策、對於技術和人才的重視。立訊精密的發展模式，似乎成為了富士康心中的“一根刺”，因為立訊精密擁有吞吃富士康更多電子代工市場的潛力和能力。
大陸代工能力的崛起，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台灣地區不僅是全球半導體制造的中心，也是全球電子製造服務的中心，而今天，富士康、和碩、緯創等龍頭企業的地位似乎遭到了挑戰。
不過目前來看，不論從市值、營收還是出貨規模，立訊精密仍然難以撼動富士康的代工帝國，並且值得注意的是，儘管立訊精密擁有者1.6倍的市值，但其動態市盈率已經來到了100左右，反觀富士康的市盈率僅為10，相差近10倍。單從營收和利潤來看，立訊精密的市值的確有所高估。
過去十年，中國科技代工產業高速發展，立訊精密只是從零部件加工向整機代工突圍的企業中的代表，還有很多“小立訊”正不斷髮力，中國市場中的這些新生力量，才是“富士康們”真正所忌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