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一系列事件引發了公眾對於人臉識別技術濫用的廣泛關注。隨着人工智能技術不斷髮展,人臉識別大規模地應用於安防、支付等日常生活場景中,但這項改變生活的技術當前卻處於爭議中。就此,新京智庫組織舉辦“人臉識別不能被濫用”專題研討會,邀請多位法律學者與專業人士進行深入的探討。
新京智庫:根據我們的調查顯示,許多人對人臉識別的使用已經比較警惕,更傾向於選擇輸入密碼或指紋等驗證方式。人臉識別技術為何會出現濫用問題,根本原因是什麼?
人臉識別可能誘發智能化官僚主義
劉興亮:我是一個技術派,人臉識別剛出來的時候感覺還是很酷的。在車站、機場刷臉通過,非常快捷。但現在越來越多的地方和場景都在濫用人臉識別。這是因為人臉識別太方便了,而且準確率越來越高。很多需要核實身份的地方,如小區門禁、上班考勤等都要進行人臉識別。有些是出於管理方便,有些則是商業用途。
人臉識別是個好技術,但是毫無限制地在各種各樣的應用場景中使用,“圖方便、圖省事”,為了效率而不顧背後潛在的隱患。可以説,對技術的盲目崇拜和樂觀導致人臉識別技術的泛濫使用。
段偉文:企業或管理部門出於效率考慮,部署了人臉識別。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更深層次上,還有其他因素,比如説,人臉識別技術使用起來很方便,但可能誘發某種意義上的官僚主義,可稱之為機械或者智能化的官僚主義。
現在很多城市依賴智能監測技術手段進行城市治理,如果人們越來越多地生活在智能監測環境之中,就意味着需要一種新型的社會契約,但是人們還沒有想清楚。過去講技術治理通常稱之為技術統治論或技治主義,是當作貶義詞在討論,但現在更多的卻是肯定,缺乏必要的反思。
使用人臉識別必須要滿足必要性條件
薛軍:人臉信息和其他一些生物識別信息,都具有終身不可能或者不太可能被更改的特徵。公眾對人臉識別有擔憂,主要原因在於公眾擔心自己的人臉信息在被蒐集、被使用過程中失去控制,特別是很可能在不知不覺中被他人蒐集了相關信息。這是人臉信息和指紋等其他生物識別信息存在比較大的差別之處。
由於人臉識別技術高效、便捷,只要把臉湊過去就可以,因此很容易激勵大家去使用這個技術。但是技術帶來的便利,還要與其存在的隱患、風險進行綜合考量。在很多刷臉的場景中,相關操作單位並沒有建立數據後台的專業能力,只能連通到其他的存儲網站或第三方公司才能完成刷臉認證。這樣的機構能否確保信息安全,會不會導致泄露出去,這都是大家特別擔心的問題。
所以,如果一定要利用人臉識別進行身份驗證,那麼必須要滿足必要性的條件。比如進入高度機密、特別重要的場合,需要絕對杜絕冒名頂替者時,運用人臉識別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進入自己的小區或者其他營業場所,動用人臉識別的必要性與可能存在的風險就不成比例。從法律上來説,將來可能要規定一個可選擇性機制,讓人可以選擇不採用人臉識別的方法進行身份驗證。
建立採集、處理分離的防火牆很關鍵
朱巍:為什麼人臉識別爭議這麼大,因為人臉是一把鑰匙,後面關聯到我們的身份信息。如果再結合其他的行為軌跡、IP地址等信息,就可以挖掘出很多個人的信息,並應用到許多的商業場景中去。
人臉識別是趨勢,是發展的方向。它能解決很多現在其他方式解決不了的問題。比如網絡遊戲中規定小朋友不能玩,但如果沒有人臉識別,很多小孩就會用家長的賬號密碼登錄使用。
人臉識別重要的是後面的兩個字——識別。這意味着它跟個人的隱私權聯繫在一起。隱私權是絕對的權利。國外有這樣的案例,瑞典的一個高中事先未經學生和家長同意,對學生進行人臉識別,結果遭到了瑞典政府的罰款。
因此我要提出兩個建議。一是要有一個防火牆。採集者是採集者,處理者是處理者,二者要分開。目前,這個機制還沒有建立起來,誰採集了歸誰。
二要讓用户擁有自我決定權。動物園、兒童樂園等場所做人臉識別,我是贊同的。因為有人臉識別,可以保障這些場所的公共安全。但如果有人不接受人臉識別,那可以用身份證等人工方式辨別。這個決定權應該交給消費者本人。
新京報記者:柯鋭 校對:楊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