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家,爸媽的網癮比我還大

過年回家,爸媽的網癮比我還大

編者按:本文來源創業邦專欄新熵,作者:於松葉 侯敏,編輯:明非,創業邦經授權轉載。

今年春節回家,不少年輕人都發現,互聯網早已不是年輕人的自留地,中老年人也早已觸網,成為網絡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

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佈的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6月,50歲及以上網民羣體佔比為22.8%,差不多每4個網民中就有1個是中老年人。

中老年人在上網過程中,或笨拙,或如魚得水。使用微信是最基礎的技能,許多中老年人已經開始拍短視頻、玩消消樂、求人“砍一刀”和蹲點看直播帶貨了。

和讀書時在父母的嚴防死守下仍然見縫插針地上網的年輕人一樣,如今許多中老年人也成了“網癮老人”,如此一來,中老年人和子女的相處模式也開始變化。

父母不再和子女“沒話找話”,而是逐漸把注意力從子女轉移至手機。

“你有沒有發現父母沒有以前那麼粘人了?”

“對,我媽説手機比我更好玩。”

中老年羣體和互聯網世界的融合日益加深,成為互聯網企業的重要增量來源,但網絡之於中老年人,猶如一把雙刃劍。中老年人的網上衝浪,不僅有不亦樂乎的時候,也有被套路鎖定的瞬間。

01 通訊社交是硬需求

通訊社交是中老年人上網的基礎需求,對於高齡老人來説,幾乎只有這一種需求。和家人或朋友溝通,排解孤獨和維繫感情,是高齡老人們上網的主要目的。

徐秀梅家住東北農村,年過七旬的她,和互聯網時代嚴重脱節。2015年,家裏人為徐奶奶配備了一台智能手機。

以前使用非智能老年機的時候,徐奶奶還算得心應手,換了智能手機之後,她並沒有能力探索其他功能,對手機的使用依然停留在接打電話層面。

家人也有教過徐奶奶使用微信以及如何發起視頻通話,但徐奶奶害怕操作失誤,從未自行使用過微信。

互聯網的“快”如何兼容銀髮賽道的“慢”一直是個值得思考的社會問題。去年年底,工信部宣佈將於今年開展互聯網應用適老化改造行動。目前,已經有部分國產智能手機和APP推出了適合老年人使用的UI (用户界面),以減少老年人認知負擔和操作流程。

但也有部分老年人能夠自行使用微信。女白領武靜告訴「新熵」:“我爸大年初一和20多位老同學視頻羣聊,但我發現他不會將攝像頭反轉,起初攝像頭竟然一直對着家裏人。他的同學貌似也不太會用微信,因為不瞭解靜音功能,所以羣聊聲音十分嘈雜,誰也聽不清其他人講話。”

“但我爸的學習能力還是很強的,今年他用抖音製作了一個拜年小視頻發給了大家。”武靜補充道。

不過能夠熟練使用微信的老年人們,卻難以應對網絡世界的種種套路。

現年76歲的陳忠國老人,在子女的耐心教導下,很快就學會了使用微信聊天,還會組建微信羣聊、發朋友圈等功能,但這也讓他的兒子感到擔憂,“我時不時就會檢查一下我爸的微信,發現我爸的好友列表裏時不時會出現一些陌生人。我爸説這些微信號是他去藥店、超市等地方買東西的時候,工作人員讓他掃碼添加的。比如藥店的店員,朋友圈裏會發一些保健品廣告,逢年過節還對我爸噓寒問暖,有誘導老人消費之嫌。”

除了各種營銷手段,詐騙團伙也盯上了中老年人這一羣體。

去年年底,有一個人自稱是某集團市場總監的人,鍾某,加了張喜培老人的微信。起初,鍾某每日對張大爺噓寒問暖,和張大爺分享生活感悟。

不久之後,張大爺被鍾某拉進了他所建的微信羣,羣內有三百多人,羣友每天發一些正能量語錄,其間穿插着鍾某的直播課鏈接和鍾某自己的商業項目的資料。鍾某還每天私聊張大爺,講投資趨勢,並誘導其投資自己的項目。張大爺心動了,準備投資十萬元。

所幸張大爺的女兒向父親要了項目資料,但發現紕漏百出,極有可能是詐騙項目,於是果斷阻止父親給對方匯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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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女士趕到父親家中查看父親手機,發現鍾某所建的微信羣中,幾百個羣友每日所發內容十分機械、雷同。“這個微信羣內除了我爸,都是詐騙團伙控制的機器人微信號。”張女士肯定道。

對於能夠無障礙使用智能手機的中老年人,如何防範針對他們的營銷和詐騙行為,需要家人和社會的共同努力,對老人進行切實地監護和指導。

02 刷視頻、K歌、玩遊戲也上癮

如果你的父母或爺爺奶奶突然關注了你的短視頻平台賬號,不要驚訝,他們每天刷短視頻的時間可能比你還長,粉絲比你還多。

極光大數據發佈的《2019年老年羣體觸網研究報告》顯示,老年網民互聯網人均使用時長達3小時,有6.4%的老年人每天上網時長在7個小時以上。

媒介表達形式,正在從圖文向更簡單直接的視頻形式轉變,短視頻對日常生活的入侵程度也日漸猛烈。

以前閒暇時,70歲的李淑貞老人會坐在村口邊曬太陽邊聽牆角八卦,現在她更喜歡戴着老花鏡玩手機。

李奶奶手機裏有兒子幫她安裝的十幾款熱門軟件,但她平時最愛用的還是抖音和快手,看到“身價500萬的保潔阿姨不會告訴你的5個家務妙招”“窮小子用一張雞蛋餅換了個老婆”這樣誇張的標題就會忍不住點開,她最喜歡的主播是抖音裏的農村搞笑博主羅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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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抖音和快手早已不是單純的短視頻平台,也在社交方向不斷髮力。抖音於2020年上線了“朋友”tab和“日常”功能,加速了社交化步伐。發力社交,其實是短視頻平台基於用户使用情況的順勢而為。

孔美麗就是將短視頻的社交功能發揮到極致的典型人物。孔阿姨退休後迷戀上了跳廣場舞,隨後開啓了舞蹈自學生涯,經常是白天出門跳,晚上回家跟着視頻學習,學會新的舞步就趕緊出門向舞友炫耀一番,很快從“舞渣”進化成了領舞。2020年開始,孔阿姨開始把自己的練舞視頻發到抖音上。

每當發佈完一條短視頻,孔阿姨總是會重複欣賞十幾遍,然後反覆打開抖音,看看有誰給她點贊評論。對於孔阿姨來説,拍抖音的最大動力在於,能收到現實生活中熟人或半熟人點贊或評論。比起陌生人,她更注重與熟人之間的互動交流。

無論是快手還是抖音,社交屬性在過去一年都得到了明顯地強化。

在招股書中,快手闡述的平台定位是內容社區和社交平台。在一二線城市,可能內容社區屬性更強,但是在下沉市場,社交屬性則更加突出。抖音CEO張楠也在一則公開信中提到了抖音的社交數據:每天有一半用户會在抖音看到朋友的內容,跟他們互動。這意味着,抖音正在從一種娛樂方式變成一種社交方式。

除了短視頻,中老年人們也在向更多的文娛產品滲透,例如,全民K歌近些年也成了中老年人的自嗨聚集地。“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隻,酒醉的蝴蝶”,在K歌平台,快樂和唱歌水平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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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做煙酒百貨生意的羅大爺今年64歲,生意不忙的時候他喜歡在全民K歌上唱歌,通常,一首歌他能錄十遍以上。

羅大爺覺得,全民K歌的等級制打分系統很友好,只要唱得不是特別差,都能獲得較高的分數。相比去KTV任人指點,全民K歌更好地維護了用户的自尊。

全民K歌的全民適配性很高,不僅迎合年輕羣體,也知道什麼是中老年人的心頭好。在林林總總的K歌房裏,有一大分類是“戲曲”,包括京劇、越劇、黃梅戲等等。歡唱的人數不多,但裏面的狂歡是屬於中老年人羣體的。

此外,“60後K歌房”“鄧麗君專區房”“卓依婷專區房”,這些帶有年代感的房間名,簡單粗暴地表明瞭娛樂圈層,昭示着這裏是中老年人的樂園。

除了視聽方面的娛樂,中老年人羣體也開始玩遊戲了。例如開心消消樂,成功開拓了中老年人遊戲市場。這樣一款簡單消除遊戲,已經橫掃國內消除類遊戲市場。

截至2017年底,開心消消樂中40歲以上玩家佔比超過21.9%,而2019年OPPO發佈的手遊報告顯示,60後玩家的充值金額是00後的3倍。中老年人正在成為網遊氪金的重要力量。

作為目前遊戲圈的老大,騰訊也很早就嗅到了中老年人市場的發展潛力和增長機會,通過微信這一入口強勢導流,造就了《歡樂鬥地主》《歡樂麻將》《天天德州》等諸多爆款遊戲。如今,中老年人對遊戲的痴迷程度已經不亞於年輕人。

總之,中老年人的快樂正在被各種互聯網產品承包,以後,針對中老年羣體的娛樂產品會越來越細分,精準到各個垂直領域,以求在日益飽和的存量市場獲得更大的增長空間。

03 老年人也瘋狂網購

新時代下,子女孝順的標準被重新定義,包括但不限於:點贊、轉發、砍一刀。

拼多多里的拼小圈功能,能讓用户看到關注好友所購買的東西。為了查看父親的購物情況,孫靈在拼多多上關注了父親。去年年底,孫靈的父親曾一星期內狂下17單,商品價格從幾毛錢到15元不等。

孫靈表示,“自從給老爸的支付寶和微信綁定了銀行卡,他就像開啓了新世界的購物大門,往家裏買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例如手機支架、抽紙盒、魔力貼、削水果神器等小物件。”孫父認為,買回家用不用是一回事,但有便宜必須得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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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靈供圖

無獨有偶,58歲的趙秋阿姨被家人調侃為“拼多多十級資深玩家”。入坑3年,趙阿姨每天簽到、搶紅包,樂此不疲。

如今,趙阿姨已成功在拼多多上拼成功了近20件包郵的免費商品,領了1000多元的現金紅包,家裏的淨水器、飲水機、熱水壺、儲物盒等物品都是她發動親朋好友一刀一刀砍來的,其“戰鬥力”令人汗顏。

趙阿姨以自身經驗計算過,一件百元出頭的品牌熱水壺,在每人每天只能砍兩刀的情況下,自己大概需要發動60個人砍價,如果是華為P40手機,可能需要發動大約500人。

在這場砍價博弈中,趙阿姨身邊的親朋好友一個都難以逃掉,如果哪天發動了一圈人還不夠,她就會拿起手機去村裏隨機“抓人”,逢人便寒暄幾句,然後掏出手機拜託對方“砍一刀”。最瘋狂的時候,全村人都繞着她走。

趙阿姨還最近迷上了直播帶貨,已經在抖音和快手主播的直播間裏買了20多件商品。下單的過程往往是衝動的,一套20元的秋衣她給全家四口每人買了一件,但買回來之後,兒子、女兒、老公沒有一個願意穿的。但她還是覺得很划算,“4套衣服才80元!”

近兩年迅速崛起的直播帶貨,已經開始從年輕羣體向老年羣體蔓延。已經有MCN公司開始孵化老年人網紅,準備打造老年人屆的“薇婭”“李佳琦”,但針對中老年人的帶貨直播,充斥着各種噱頭和套路。

梁大爺去年也愛上了觀看直播帶貨,尤其喜歡看珠寶、字畫等商品的直播,只要看見了心儀的寶貝,就買回來。梁大爺認為,珠寶、字畫這類商品具有收藏價值和投資價值,是保值的,買到手穩賺不賠。

這種原始的消費和投資理念其實並沒有錯,但最大的問題是,收藏品市場魚龍混雜,多數老年人並不具備辨別能力,容易上當受騙。果不其然,梁大爺的子女很快發現,父親所購買的玉石翡翠物件,品質十分低下,並不具備收藏價值。

為了摸清珠寶直播間的套路,梁大爺的兒子梁啓蹲守了父親常看的直播間,並發現了直播間的奧秘:“直播間的燈光非常明亮,會顯得玉器十分通透,從而迷惑消費者。再加上主播反覆強調買到就是賺到,老年人很難不信以為真。”

在翻看父親的直播帶貨購物記錄時,梁啓發現父親還購買過一些“偽高科技”保健產品,例如“防癌手串”“驅病鞋墊”等等,套路之低級宛如電視購物。可見,即便是到了新的媒介時代,通過烘托健康焦慮向中老年人兜售保健品的套路依然奏效,能夠讓中老年人乖乖繳納智商税。

人們的通訊、社交、娛樂和購物習慣正在隨着互聯網世界的發展而飛速改變,中老年人們也不得不奮力追趕互聯網這輛高速行駛的列車。

對中老年人來説,網上衝浪是一場便利、愉悦、誘惑和風險並存的挑戰,在銀髮一族的觸網過程中,子女方和社會層面的幫助和監督不可或缺。

協助中老年羣體更好地適應互聯網時代,支持互聯網基建適老化的全面改造,不僅是為了現在的中老年人,更是為了未來的我們自己。

(本文徐秀梅、武靜、陳忠國、張喜培、李淑貞、孔美麗、孫靈、趙秋、梁啓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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