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吳不知
編輯 \ 鶴頂紅
出品 \ 銀杏財經
圖片來源於豆瓣
進入下半年,出行市場風雲變幻,氣氛詭譎。
國慶假期歸來首個工作日,嘀嗒出行遞交招股書,先於滴滴IPO搶灘共享出行第一股,與早前滴滴否認上市傳言形成鮮明對照。另一個消息看上去並不起眼,滴滴和花小豬的後台數據打通了。
這條消息背後暗潮洶湧,對整個出行行業的影響恐怕不亞於嘀嗒IPO。
從市場份額來看,滴滴在各省都是一家獨大,部分城市佔比甚至超過90%,毫不誇張地説,滴滴任何一次變化都會帶來深刻影響。
後台數據打通後,花小豬和滴滴快車將在多個維度競逐。首先二者司機羣體高度重合,運力“爭奪”無可避免,而未來在用户訂單上,滴滴繼續將流量從快車向花小豬傾斜也未嘗不是一種可能性。
快車團隊為花小豬輸出大量員工後,如今正被老戰友們侵蝕。
滴滴快車曾經取代出租車,為滴滴賺取了第二桶金。現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現在擺在它的面前,滴滴快車是否會被花小豬取代,成為滴滴的雞肋?
壹 快車司機向花小豬“流失”日前,網約車行業的自媒體“網約車內參”發文,首次提到滴滴與花小豬後台數據打通的消息。10月12日,江西上饒的一位滴滴司機向該自媒體展示了一張接單截圖,截圖顯示,該司機當月通過花小豬接單388筆,通過滴滴接單62筆,共接到450筆。
自去年8月滴滴陸續上線限制月接單數量,倒逼只有人證沒有車證的司機補全資質。數次調降接單數量後,大部分地區單證司機每月接單上限最多可以達到450單,甚至今年有長沙司機只能接到300單。
接不了單,吃不飽飯使得部分司機多平台接單,客觀上不利於滴滴掌握運力資源,平台不可能熟視無睹,近日有消息提到,滴滴用安全分的方法應對高峯時段司機多平台接單。
接單限制與穩固司機池之外,截圖還透露出了兩個關鍵信息。
一個是該司機自述稱,花小豬問世之前,他只跑滴滴。此外,截圖顯示的接單結構對比十分明顯,司機在花小豬的接單量是滴滴的6倍。
這是一個典型的從滴滴快車“投奔”花小豬的司機,對於快車而言,這意味着司機的“流失”。在過去幾個月裏,“流失”頻繁發生,以至於一位滴滴快車部門的人士在接受《晚點》報道時表示,網約車內部對花小豬的增長數據盯得很緊,覺得“壓力很大”。
快車的壓力的確來得有些措手不及。
2019年12月,滴滴網約車公司副總裁孫樞從滴滴離職,自稱創業網約車的新項目,這個項目就是後來的花小豬。實際上,花小豬背後的金主還是滴滴。
今年3月,經過一段時間籌備的花小豬在臨沂、遵義等後線城市上線試運營。試運營期間,花小豬通過快車的地方合作伙伴,進行線下司機招募,同時,通過密集的短信轟炸,以及“社交紅包裂變”,在線上吸引新司機入局。花小豬藉此吸引了第一波司機,這一波司機有着大體相似的特徵,沒有資質,為“薅羊毛”賺補貼而來,不在乎拉單收入和服務質量。
經過4個月,花小豬認為該模式已經跑通,於是,在7月宣佈,花小豬將在全國百城上線。無奈時運不濟,由於花小豬沒有取得國家及地方主管部門頒發的網約車運營資質,業務在全國數十個省市因涉嫌非法營運被叫停。
這段故事在今年以來被反覆提及,在後來的採訪中,已經是花小豬總經理的孫樞正面回應了提問,他認為對於花小豬與滴滴的關係秘而不宣,是為了保持低調,畢竟花小豬的司機均來自於滴滴。
孫樞用結果繞開了做花小豬的初衷,背後有一個難以啓齒的原因。
貳 外擴不利,侵蝕存量從花小豬試運營的動作來看,獨立品牌的初衷是規避擴張中的種種隱患。
暫時擱置短時間難以解決的合規和安全問題,先着手擴大司機規模,佔據運力的絕對優勢,搶先拿下市場份額,至於合規性待到生米煮成熟飯再來回頭補漏為時不晚。從宏觀上,花小豬承載了滴滴佔據下沉市場,獲得二次增長的重要一步。事情並未如預期那般順利,主管部門對於花小豬的態度非常強硬。今年7月以來,一度被外界視為“打車界的拼多多”的花小豬,在多個城市,被主管部門認定為非法營運,甚至被貼上了“黑平台”的標籤。這些城市包括北京、天津、深圳、南京、合肥、青島、鄭州等一二線城市,也包括日照、阜新、保定等三四線城市。
在36氪專訪中,面對尷尬情況,孫樞總結説:沒有跟主管部門溝通清楚,這是我們之前沒做好的,目前還在積極的溝通中。
可能是溝通未見效果,迫於壓力滴滴和花小豬做出了一個不得已的決定,花小豬停止新司機註冊,同快車共享司機資源,用花小豬的補貼去搶乘客。
這一步實際上終止了“外擴催肥”花小豬的計劃,作為替代的B計劃,團隊只得轉頭消化內部運力。從增量轉變為存量,意味着花小豬除了尾大不掉之外,會從搶佔外部市場變成與快車搶奪生存資源。
今年上半年花小豬成立後,快車部門曾給予很大支持。花小豬總經理孫樞在接受採訪時坦言,花小豬大部分人都是內部轉崗過來的,其中很多人都是原來網約車團隊的同學。本想靠着“老同志”迅速開闢根據地實現二次增長,令快車沒有想到,一記監管悶棍讓新老團隊間產生齟齬。
花小豬本來承擔着向外擴張司機規模,從運力增強滴滴的任務,卻因遲遲未能解決合規性問題,存在夭折風險,這是滴滴不願看到的。
快車和花小豬原本很可能成為滴滴的左右手,一個負責合規降低風險,一個負責拉來更多運力擴大市場規模,現在反倒左右手自己打了起來。
合規性阻止了花小豬向外拉新,團隊只得拿着鉅額補貼向快車挖牆腳,“爭奪”司機,滴滴新舊兩大業務似乎正在重演王者榮耀與全民超神的賽馬故事。
孫樞的説法是,滴滴的司機供給是足夠的,滴滴司機的池子足夠花小豬從中找到自己需要的司機。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實際情況是滴滴快車的司機供給,並不像孫樞説的那麼充足,而是難以滿足市場需求。
在打車高峯期,大量乘客需要在滴滴進行排隊等候派車,不乏要等待一小時甚至數小時的情況。十一前,滴滴宣佈9月30日是全年最難打車日,預計叫車的應答率約為60%。就算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日高峯,西二旗排個把小時隊也是常態。
花小豬自己吃不掉市場,快車團隊也並不希望將司機拱手相讓,據《晚點》報道,滴滴快車部門的運營重心,將從補貼用户轉為穩定司機供給。
叁 特惠快車,快車再造的“花小豬”快車感受到了壓力,與花小豬“革命式”友誼頓如鏡水花月。
運力是開展一切業務的前提條件,為此兩個團隊相互爭搶司機。搶奪司機不夠,在花小豬上線不久,滴滴快車推出了一款叫“特惠快車”的新業務對標。
特惠快車主打下沉城市,在平峯時段對乘客實行“一口價”,同時,在特惠基礎上還有5-7折優惠不同的補貼。
從產品模式到覆蓋區域,再到補貼力度,特惠快車幾乎與花小豬如出一轍。而且在朋友圈廣告的投放上,特惠快車和花小豬的出現頻次也只在伯仲之間,快車在事實上與花小豬構成了競爭關係。
本是一次“一廠兩制”的嘗試,時下竟有點同室操戈的味道。
可惜,快車推出特惠快車在司機側的口碑不佳,甚至在多地引發了司機的抵制。原因是,特惠快車增加了司機的工作量,卻由於里程價太低,並沒有增加司機的收入。
運力供給與市場需求匹配錯位,引發一系列問題。例如特惠單5公里相比普通快車平峯5公里高出1.19元,在用户眼裏,豐厚的優惠更願意選擇長途。
有司機算過一筆賬,滴滴特惠單里程費接近每公里1.2元,以25公里的訂單為例,加上時長費、起步價、遠途費最後到司機手裏的只有42塊錢,無法與順風車不拼車相提並論,司機可以從後者多得到8元收益。
花小豬情況略好。因為司機雖然在花小豬賺不到錢,但可以獲得平台設置的完單獎勵,獲取額外的司機補貼,從而抹平了長短途定價過低的問題。
據《晚點》報道,花小豬最初大約 60—80% 的訂單來自於滴滴本身。另據極光大數據顯示,截止今年8月,花小豬與滴滴兩個 App 的用户重合率達 53.3%。兩則數據高度重合,滴滴或許需要重新審視花小豬的業務定位。
孫樞看到了滴滴和花小豬的用户重合度,他的解釋是目前更關注增量,看用户的使用頻次會不會提升,包括之前沉默的用户會不會活躍起來。
這種思路似乎忽視了一個問題:人每天的出行次數是有限制的。以網約車需求量最大的上班族為例,出行需求通常只有早上班和晚下班。藉由新的產品和新的補貼帶動單個乘客出行頻次大幅增加,似乎有些一廂情願。
如果從快車的角度來看,花小豬用高額的市場費用,對司機和乘客進行補貼,但挖走的都是快車的司機和用户,這會是一種巨大的浪費。若把這些費用給到快車,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嗎?
肆 快車會成為雞肋嗎?眼下對於快車來講,沒有如果,放出的“豬”很難迴圈。
孫樞曾對媒體講述了做花小豬的緣由。在孫樞從花小豬離職前的一兩個月,程維、孫樞等一起開了個業務討論會,會上確定了一個基調。靜默了兩週之後,程維在一天早上9點,約他到辦公室單獨談話,表示希望孫樞來做花小豬。
當時採訪主題是講花小豬的初衷,不過孫樞有意無意之間透露出,花小豬是程維支持做的,孫樞也是程維欽定的。
所以,即便存在合規和安全的漏洞,存在相當規模的沉沒成本,花小豬還是要硬着頭皮繼續做下去。孫樞還多次講到,花小豬暫時沒有計劃合併至滴滴出行APP內。
當然對於孫樞和花小豬來講,程維的支持分擔了來自頂層的壓力,也製造了內部競爭壓力。花小豬從快車挖來了團隊、司機和乘客,分流了有限的內部資源,與他們付出的成本相比,是否帶來與之匹配的收益,目前來看仍舊存疑。
未來如果砍掉花小豬的補貼,那麼將暴露里程價格低的問題,到那時候花小豬會不會又面臨特惠快車的尷尬局面呢?當下來自監管的強硬態度和嚴肅查之中,團隊內部可能會因外部壓力出現分歧。甚囂塵上的傳聞引發花小豬內部的人員不穩,造成了人員流失。
對於快車來講,滴滴還會給它和花小豬多長時間,進行同質化“競爭”?不會很長。它需要在短暫的窗口期裏,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未來的方向。如果持續“失血”,或許將成為滴滴版圖中的一塊雞肋,而被優化。
滴滴一旦有“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那麼快車走進歷史,被花小豬代之而起,也並不是危言聳聽。
總之,滴滴快車和花小豬之間,一場爭奪戰已經悄然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