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黃崢退休時再次安利了巴菲特的名言:“人生就像滾雪球, 最重要的是發現很濕的雪和很長的坡。”
並強調拼多多“還有很厚、很長的雪坡”。
拼多多是否真的如此,我們笑笑不用説話。
而快手所在的短視頻賽道,是真的符合這一點。
關於雪坡的質量,我們有這樣幾個標準可以參考。
變革發生的地方是否足夠底層?
在商業生態中,是否足夠接近入口位置?
與上一個類似模式相比,變革升級是否夠得上“物種質變”?
答案越肯定,雪坡就越長。
短視頻所推動的變革,在於在用户接受內容信息的載體模式——夠底層;
內容消費是僅次於社交的流量入口;
與上一個類似模式相比(遊戲、電影、圖文、網文等),短視頻疊加了娛樂性,碎片化,低門檻等多重優勢,使得該賽道有着絕對優勢。
但是否夠得上質變,稍有爭議。(如果是VR內容,就完全夠得上質變了)
由於以上認知具有普遍性, 快手IPO後獲得了資本的強烈熱捧。
首日即飆漲190%,後續十多天時間中一度摸到415港元/股(發行價115港元),一家公司的市值就遠高於整個A股傳媒板塊之和。
但是,賽道優勢不等於企業優勢。
具體來看,長期主義者需要對快手審視的是:
1、這麼好的雪坡上,能容納下幾個雪球?在滾動的過程中,快手這顆較小的雪球會不會被擠佔,吞噬?是否具備支撐其長期存在的核心價值?
第一個問題:穩不穩?
2、對上市公司而言,唯有可兑現的潛力,才有討論的意義。兑現的路徑是否通暢?兑現的能力是否具備?兑現的速度是否可達預期?
第二個問題:快不快?
3、紅利兑現的時機在什麼時候?紅利全部釋放後,藍圖是怎樣的?
第三個問題:什麼時候買入,什麼時候拋售?
3月23日,快手發佈了截至2020年12月31日的第四季度財報及2020年年度經審計合併業績,這也是快手自2月5日登陸港交所以來的首份財報。
數據,會説話的。
| 身位優勢穩健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財報來看,快手的基本盤是穩的。
財報顯示,該季度快手APP平均DAU (日活)2.71億,同比增長32%,平均MAU (月活)4.76億,同比增長23%。
日均使用時長也在穩步提升,89.9分鐘的時長,同比增長了18%。
用户的使用情況,是快手這座大廈最底層的根基。
在過去一年裏,抖音海外受阻,進一步加大了國內的商業佈局和推廣力度。
同時第一國民App,微信也開始在視頻號上全面發力。
除此之外,B站的全面擴張、虎牙鬥魚的合併佈局等外部競爭壓力,均已充分釋放。
換言之,在短視頻領域中,快手已經渡過了一個相對嚴峻的抗壓期,並且在財報數據上表現出了業務韌性和用户忠誠。
短期內仍具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
再來看核心價值。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快手的成功得益於價值觀的勝利。
由於對“普惠價值”的堅持,快手在流量分配上對內容生產者個人有着極大的傾斜,這種程度的權力讓渡,在整個行業中都是極為罕見的。
但隨着“頭部家族”的壯大,頭部博主的不可控性也越來越強,普惠價值的弊端開始逐漸體現。
以“辛巴風波”為標誌,快手的普惠價值根基已經充分顯示出疲態,無法再繼續支撐整艘巨輪繼續前行。
糖水燕窩售假風波後,辛有志攜“家族”表演下跪道歉
目前,快手整體處於一種非常尷尬的態勢。
堅持原路線,必然會越走越窄。
但高舉高打,全面擁抱算法為王的匹配機制,意味着投身於對手主場,進而連比較優勢都會徹底喪失。
鯉魚精本來就打不過孫悟空,現在不得不離開水域進行陸戰,結果可想而知。
將時間維度放寬,整個短視頻賽道中唯一可以作為核心價值的,唯有AI算法。
但短線來看,快手目前所具備的文化優勢、氛圍優勢、下沉品牌優勢依然可以支撐其一段時間。
財報顯示,快手的研發費用同比增長172%,佔收入的比重接近14%,其中大部分都用來投入在人工智能、大數據及其他先進技術領域。
這説明快手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終局視角來看,短視頻平台只需要一家就夠了。
全球70億人都在這一平台上進行消遣,算法精密地將每個人隔離起來,不同消費者刷到的內容都有着天差地別的差異,大家鎖在自己的信息繭房裏,四季如春。
內容生產者也可以充分對接到自己的受眾,再也無需搞什麼全平台同步的無效工作。
但一如你直覺所感,這種搞法非常的政治不正確。
無論是基於文化考慮,還是反壟斷的必要性,以及全球各地的政治安全,短視頻賽道上必然是需要兩個乃至更多平台共同存在的。
由於該賽道極為看重規模效應,因此挑戰者的進入門檻是極高的。
鑑於此,快手的身位優勢是其最為重要的依仗。
在未來,只要不犯重大錯誤並堅持算法的研發投入,行業老二的位置恐怕很難被撼動。
| 高潛力,低兑現第二個問題,潛力兑現。
聊雪坡時我們就説了,短視頻是底層變革,是入口級場景。
在這一基礎上,短視頻賽道的想象空間是極其巨大的。
具體到快手,我們可以將增長潛力分為兩類:
已兑現,或正在兑現中的紅利;
未兑現,或籌備中的紅利。
已兑現紅利,具體就是廣告、打賞、電商。
其中電商是眼下的最大增量,具體包括直播電商和快手小店。
幾個知識點迅速過一下:
廣告收入取決於兩件事。流量總量和轉化率。
前者是快手的基本盤,不需擔心,後者取決於廣告推送的精準度,也是就我們之前説的算法匹配能力的具體體現之一。
打賞是普惠價值時期的歷史產物。
因為快手的私域流量價值極高,所以用户的黏性極大。
同時“甩人”現象,其實也是內容生產者之間的流量轉賣,而快手的打賞收入,其本質是用户私域流量的交易税。
隨着權力的回收,這一收入將日漸萎縮。
財報顯示,快手的直播業務收入由2019年的人民幣314億元增長至2020年的人民幣332億元,增幅僅5.6%。
其營收佔比,也從原本佔據絕對支配地位的80.4%(2019年),大幅下降到了2020年的56.5%。
其他服務收入,目前主要就是電商。
財報顯示,快手電商全年GMV達到3812億,同比2019年增長539.5%。包括快手電商在內的其他服務收入2020年實現37億收入,Q4單季GMV高達1771億,增長勢頭迅猛。
這一塊我建議各位深入研究一下快手與京東的戰略合作。
快手有流量優勢,京東有供應鏈優勢。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快手電商都是作為導流的存在,用户點擊後跳轉至京東頁面購買,其本質還是在賣廣告。
但隨着去年5月京東與快手的戰略合作,實現了業內首次“不跳轉購物”的方式。
對此,我願稱京東為傳統電商的叛徒,成為新時代直播電商的帶路黨。
關於快手電商的遠景,我們只需要考慮兩個方面,第一個,流量,第二個,供應鏈實力。
其中第二點應該是我們重點關注的對象。
具體來説,快手使用京東的供應鏈技術,需要給人家交多少錢?
隨着入口地位的優勢凸顯,快手在與京東的商務談判中,能耍出多大的“流氓”?
快手是否打算自己建供應鏈體系?
財報顯示,除了營業成本(寬帶、無形資產攤銷、員工福利)穩步增長外,銷售和營銷開支的激增是首要原因。
該年度,快手的銷售和營銷開支同比大增169.8%,佔收入比重由25.2%增加至45.3%,主要包括了營銷、品牌推廣以及廣告活動增加。
這其中,266億元的銷售及營銷開支中,有多少是花在電商上的,目前仍不得而知。
未兑現,或正在籌備中的紅利,包括但不限於:
遊戲。
國際化。
本地生活服務。
社區團購。
文娛。
賽事,版權,IP經營。
OTA,在線旅遊。
視頻內容搜索。
社交。
金融。
......
某種程度上,短視頻在互聯網世界中所具備的俯衝優勢(入口,黏性,流量池),使其很有潛力成為下一個“狗日的”。
但這依然是賽道優勢。
具體到快手,能兑現幾個,依然要看其技術儲備,團隊實力,以及資源整合能力。
由於篇幅有限,上述的N種可能中,我們就只講一個。
前不久,快手國際部門業務普漲20%工資的消息引起業內關注。
根據Sensor Tower 最新發布數據,2020年1月,抖音海外版TikTok全球下載量排名第1,快手排名第8,但快手國際版Kwai並未進入前十名單。
根據快手大數據研究院數據顯示,其海外產品——快手國際版Kwai在巴西市場崛起,自去年11月起日活超過700萬。專攻印度市場的UVideo在2019年9月日活達31萬。
與國內市場上專攻下沉市場依靠普惠價值成功不同,Kwai在海外的策略是靠明星引流。
這也反映出快手對“普惠”的放棄。
另一邊,算法技術的優勢在新的戰場開始明確顯現。
2017年是快手和抖音共同出海。
快手早在2016年就開始組建海外團隊,2017年5月,開始由海外團隊獨立運營,同月,抖音正式上線海外版TikTok。兩者幾乎同時起跑。
但結果來看,TikTok席捲全球,而快手的國際化業務幾乎只在一些邊緣市場佔據主要的市場份額。
在快手國際的失敗中我們可以看到,這家企業似乎並不具備複製自我成功的能力。
| 在泡沫的山巔站崗第三個問題:紅利何時兑現?
答案是就現在,此刻。
或者,半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一個優質企業可粗略分為四個階段:
萌芽期,該階段的主線任務就是築基,全面夯實其核心價值,代表企業如科大訊飛。
成長期,該階段時市場環境已充分認知並認可相關價值,主線任務為商業化。
該階段中,雖然大多數企業主體仍處於虧損狀態,但基於對未來的高預期以及相對明確的商業化路徑,此階段的企業在資本市場上會最為風光。
但難免伴生有一定估值泡沫。代表企業有蔚來汽車,B站,快手等。
成熟期,企業已充分兑現相應紅利,在特定領域中表現出統治力量,主線任務為收割市場。代表企業有騰訊、茅台、阿里巴巴。
衰退期,得罪人的話就不多説了。
如今,快手是否值得長期持有,其本質還是要看相關的泡沫問題,以及其增長是否能夠覆蓋相應的泡沫。
對此,我們可以看一個細節。
本次財報發出後,在第一波傳播裏,“快手怒虧1166億”成為了傳播爆點。
但很快我們就得知,這是不專業或用心不良的媒體的誤讀。
2014年7月,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發佈了《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第9號》,其中對優先股的會計處理做出規定。
當公允價值計量變動時,需計入當期損益金融負債。
這一規定,使得投資者在獲取報告信息時會出現“反直覺”效應,即當企業信用風險惡化時,金融負債公允價值的變動損益會被計入利得,反過來卻會被計入損失。
人話翻譯就是,IPO前,快手按100塊估值,給員工和早期投資人分了股票,50%就是50塊。
但上市後快手的估值膨脹到1000塊,50%就變成了500塊,這其中的450塊差價,就是快手的公允價值變動虧損。
拋開該影響,快手2020全年的經營虧損是103億元,經調整後虧損為79.48億元。
在這,我並不是要簡單科普。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強信號。
公允價值導致的鉅額虧損出現,其實就是會計準則對泡沫的提醒。
上一次有類似情況的是小米集團。
上市後,因為相似的原因,小米財報顯示其當年淨虧損高達438.89億元。
該企業,同樣是因為某些場外因素,在IPO時期被過度追捧。
隨後,小米集團的股價開始了長達兩年的持續走低。
直到2020年初,隨着華為的海外市場受阻,以及AIoT領域的端倪初顯,小米的股價才一點一點回到發行價的位置,並逐漸走向高位。
那麼對比來看,現在的問題就很清楚了。
對快手來説,第一,Tik Tok以及抖音,會否遭遇華為一般的全球禁令?禁令真的出現後,快手是否有能力抓住並迅速蠶食空缺市場?
第二,快手的第二增長曲線在哪裏?是否存在像小米於AIoT領域一般的長期佈局?
前不久,跟一位在高山上站崗的快手持股者閒聊。
他告訴我:“我的成本在350港元左右,現在的情況就是努力調整心態,喝茶,讀書,看報。總的來説,購買快手後,讓我更加努力工作了。”
截至發稿,快手的股價在265.0港元/股。
財報發出後,該票又大跌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