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出墨請注意
摘要：移動支付領域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2016年，支付寶和財付通（微信支付+QQ錢包）在第三方移動支付市場所佔份額合計達92%，雙寡頭格局成型。打那之後，行業看點基本集中在二者之間的較量。然而，2021年開年第一個月，事情就起了變化。
一邊，監管部門加強對移動支付市場的約束，支付寶母公司螞蟻金服身陷整改旋渦，反壟斷的新規也直奔當前市場格局而來。
另一邊，拼多多、抖音的支付產品躍躍欲試，快手、B站等平台也在着手自建支付體系。抖音官方回應稱“目前僅作為主要支付方式的補充”，可業界解讀中後生仔“圍攻”雙寡頭的戲碼已經拉開序幕。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據《晚點 LatePost》報道字節跳動將是今年央視春晚獨家紅包互動合作伙伴，抖音支付若藉此機會站穩C位，無疑將強勢收割一波流量。
一切跡象似乎都在表明：移動支付要變天了。
“移動支付市場確實進入平穩期有一段時間了，但也並不存在着終局”，常年深扎移動支付行業的意鋭新創首席運營官關恆向熊出墨説道。
言外之意，雙寡頭格局雖穩，但突破口仍在。那麼問題來了，市場若真的變天，會因何而變？
春晚紅包已經失靈
“像被偷襲了珍珠港”，2014年春節期間，微信支付憑藉紅包深入羣眾內部時，馬雲説了這樣一句話。而實際上，真正的偷襲還在後面。
2015年央視春晚，騰訊斥資5303萬元拿下獨家互動權益，換來的是110億次互動量和1億+新用户。
掏出手機搶紅包成了春晚的標準打開姿勢，而央視春晚作為春節標配節目，近年來觀眾總規模穩定在10億以上且呈現持續增長。2016年至2020年五年分別為10.3億、10.8億、11.3億、11.7億、12.3億。
面對如此可觀的流量，互聯網大廠展開了一場爭奪“撒幣”權的混戰。所以，當字節跳動替代拼多多成為今年春晚獨家互動合作伙伴消息傳出，業界便起了字節跳動將趁機把抖音支付推向C位的猜測。
“移動支付的關鍵是電子錢包獲取綁卡用户這一環節。如果抖音和春晚配合得好，營銷方案也很好的情況下，還是有可能獲取到大量C端用户的。尤其今年的春節比較特殊，因為疫情，很多人不便回家團聚，估計春晚的收視率比會比較高”，關恆表示。
注意，抖音支付若想借春晚復現當年微信支付的奇襲，必要前提是營銷方案做得好。“流量大和效果好是兩碼事，轉化才是考核營銷效果的真正指標。”
為此，字節跳動招聘官網發佈了一系列“春節專項”急招崗位，包括互娛研發、財經支付研發等崗位。目前，官網“春節專項”崗位均已下線，但在第三方招聘網站仍能看到抖音支付、抖音電商招聘相關發帖。
經實測，用户使用抖音支付付款需要先進行實名認證，再進行綁卡操作。有用户向熊出墨表示，“年輕用户可能會綁，但父母一輩阻力會大一些。教他們刷短視頻可以，但要在短視頻軟件上綁銀行卡，安全性、操作難度都是大問題。再説，他們已經有了微信、支付寶，平時也不會專門打開抖音去付款。”
比如2020年春晚的紅包合作方百度，就將流量引向度小滿金融以及旗下其他產品。數據顯示，活動期間全球觀眾參與紅包互動次數累計達到208億。流量可觀，但對度小滿金融的實際拉昇效果如何？
根據艾瑞發佈的市場監測報告，2020年上半年，第三方移動支付市場依然兩家獨大，壹錢包、聯動優勢、快錢、蘇寧支付跟在第二梯隊。在春晚發紅包的度小滿金融，則被歸在“其他”一欄。
這實際上也是紅包大戰的另外一個變量——行業格局。
微信當時奇襲成功的背景是移動支付領域座次排位未定，憑藉紅包大戰一舉把用户量提升到2億，追上支付寶此前多年的積累。時過境遷，隨着行業雙寡頭格局形成，二者在競爭中壁壘不斷築高，僅憑一場春晚營銷已經很難對其領先地位造成實質性衝擊。
這也意味着，春晚紅包這把萬能鑰匙已經打不開移動支付的大門，抖音支付即便被推至C位，出道的難度依然相當之大。移動支付市場將由此變天的結論，更是缺乏理論支撐。
自建支付為其他業務鋪路
2020年7月，用户使用美團外賣點餐時發現，支付寶支付的入口消失不見，且美團支付佔據了優先位置。王興就此事給出回應，“淘寶為什麼還不支持微信支付？微信支付的活躍用户數比支付寶多，手續費也比支付寶低。”
平台做大，交易量膨脹，省掉手續費，砍去中間商賺差價，似乎成了自建支付渠道的直接動力之一。
縱觀業界，自有支付產品也委實已成大平台的標配。抖音所在的內容賽道，快手註冊了老鐵支付商標，B站完成了相關域名的備案並開始招聘支付崗位。美團所屬的電商領域，京東、拼多多、蘇寧、國美等等更是對支付給足重視。
而實際上，關恆認為，“（平台自己做支付）這件事和手續費沒什麼關係”。“微信支付、支付寶在線上的手續費一直都是千分之六，沒有什麼不同，也是很穩定的，在線下的基礎費率也是一致的，只有在一些推廣時會有不同的獎勵政策。”
真正原因在於“支付是底層基礎設施，如果要做電商和金融業務，有自己的支付牌照的功能是比較便利的，尤其對於擁有大量C端用户和使用場景的平台公司更是這樣。”
也就是説，平台從支付市場打出的炮彈，瞄準的是其他戰場。
其一是電商。
受益於直播電商的興起，抖音的電商業務迅速擴張。鳳凰網電商研究院發佈的《2020年直播電商行業白皮書》顯示，2020年全年抖音直播電商GMV達1340億元，規模僅次於淘寶。
支付作為電商交易的必要環節，抖音支付選擇在螞蟻金服接受整改的時機加速佈局。一位接近字節跳動的人士表示，“現在抖音電商都是拼了命地趕時間，因為阿里出錯，字節就有機會。”
從字節跳動官網的內推職位亦能窺得抖音發展電商的急迫。電商中台前端開發專家，後台開發工程師、抖音電商前端開發工程師以及負責海外的抖音電商後端研發工程師，這些職位均打上了“急招”標籤。
其二是互聯網金融。
“宇宙的盡頭是不是鐵嶺不知道，但互聯網公司的盡頭很可能是金融”。騰訊、阿里、京東、百度、拼多多、滴滴、美團、微博、58同城、小米等等，不誇張地説，幾乎互聯網公司都有一個放貸夢。而放貸，正是互聯網金融的代表業務。
究其原因，互聯網金融生意的投入產出比要遠高於其他業務。行業裏轉型互聯網金融嚐到甜頭的案例比比皆是。例如，做軟件起家的上市公司二三四五，轉型互聯網金融之後一年淨賺1.1億，毛利率接近100%的新聞在幾年前就引發了“做實業的看了心碎”的爭議。
抖音這樣C端流量、交易巨大的公司，動輒千億的資金從平台流過，換做其他平台自然也不甘於做一個旁觀者。關恆強調到，“根據央行一直以來的政策要求，平台公司如果沒有支付牌照是不能碰資金流做二清的，平台擁有支付牌照才能來進行資金歸集與商户分賬等功能。”
所以，無論出於為電商服務還是為金融業務鋪路的目的，自主支付產品都是平台必須邁出的一步。
新玩家勝算幾成？
領跑者身陷整改旋渦，新玩家趁虛而入，隨之而來的問題便是以抖音支付為代表的新玩家，勝算到底有幾成？
根據前文所講，抖音做支付其實只是手段，而並非最終目的。這意味着自身或許就沒有把支付寶、微信支付樹作假想敵。實事求是地説，想要取代支付寶、微信支付成為國民移動支付工具，抖音支付、拼多多支付等新玩家勝算渺茫。
移動支付的使用場景可大致分為線上和線下兩大塊，“支付寶、微信支付的領先地位和在各種場景的佈局已經非常紮實、全面，對於新入局者來説想要有所突破比較困難”，關恆表示。
尤其是線下，圍繞商超掃碼、交通出行、公共事業繳費等等生活場景，支付寶與財付通之間已經打了多年。得益於這場持久戰，雙方都積累下了跟進者難以複製的資產，包括支撐移動支付落地的基礎設施、用户使用習慣、忠誠度等等要素。
線下收款設備等基礎設施，抖音支付需要從零開始地推。用户支付習慣、忠誠度需要從零開始培養。從娛樂內容平台向國民移動支付工具的躍進，道阻且艱。
網友對其前景也並不看好，抖音支付相關新聞一出，便有評論稱，“想象一下，去便利店買瓶飲料，付錢時老闆提示用抖音支付有優惠。你關上已經打開的微信付款碼，然後點開抖音，等待你的是羣魔狂舞的短視頻......”
移動支付領域逆襲這條路很難走通，那延伸業務是否會因為支付產品而打開局面？答案或許同樣悲觀。
在電商市場，抖音雖然憑藉直播電商彎道超車初步站穩，但距離與主流平台掰手腕尚有許多必修課需要補上。
最直觀的對比指標是交易規模。前面提到直播電商市場抖音GMV排在淘寶之後，名次咬得很緊，可是具體到數字，抖音為1340億元，淘寶為4300億元，差距明顯。並且，直播電商僅是一個細分垂類，阿里、京東、拼多多的電商業務GMV總額早已數以萬億計。
另外，誘惑力十足的互聯網金融業務，短期內也無法變現貢獻營收。P2P全面清理，放貸平台整治不斷，互聯網金融正值集中整頓的敏感期，平台的業務開展更加謹慎。抖音支付、拼多多支付等產品的上線更多是為提前佈局，大概率上不會馬上涉足互聯網金融業務。
正如抖音相關負責人給出的回應，“抖音支付作為目前若干主要支付方式的補充，更好地服務抖音用户”。現階段，其能發揮的效用也僅僅能停留在“補充”層面。
市場因何變天？
中國支付清算協會近日發佈的《2020年移動支付用户問卷調查報告》顯示，2020年，有74.0%的用户每天使用移動支付，較去年提高4.4個百分點。
移動支付的故事還在繼續，現在談終局也為時尚早。
“移動支付市場確實已經進入平穩期有一段時間了，但也並不存在着終局，對於上面提到的有自己應用場景的公司都還有機會，包括一些新的支付方式，如人臉、指紋等生物識別方式都會對市場帶來變化”，關恆表示。
支付寶、財付通雙寡頭格局之下，跟進者的突破口“主要在自己原有的具備領先優勢的場景”。
比如抖音、快手、B站這樣的跨界新玩家，線上直播帶貨的場景中，其還是具備一定的發展基礎；又如本地生活服務領域的美團，在線下餐飲、酒旅、出行等場景的影響力不容忽視，支付產品可以此為支點發力；另外銀聯的雲閃付、各大銀行自己的電子錢包，依託線下佈局，同樣有希望獲取更多市場份額。
當然，市場還存在另外一股可讓移動支付變天的力量——政策。
一方面，國家隊正在入場，數字人民幣或將重塑移動支付格局。
目前，北京、上海、深圳三地均已開展數字人民幣測試活動，商業銀行也在不斷豐富數字人民幣“子錢包”內容。從本質上來看，數字人民幣是錢，支付寶、財付通等支付機構更多是在扮演錢包的角色，之間並不存在直接競爭關係，然而現實情況並非如此。
中國移動官方曾發文表示，憑藉兑出和兑回無手續費、離線支付、不可拒收、可匿名、打通支付壁壘等與生俱來的優勢，數字人民幣錢包將會成為支付寶、財付通的強勁對手，衝擊兩大巨頭的市場份額。
另一方面，監管趨嚴，第三方支付機構將面臨更加完善、詳細的要求和約束。
金融管理部門指導下，支付寶母公司螞蟻金服已經成立了整改工作組。而面向全行業，央行則於1月20日發佈了《非銀行支付機構條例（徵求意見稿）》。央行表示,此次公開徵求意見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加強對非銀行支付機構的監督管理。
其中，強化執法領域反壟斷監管的措施引起市場熱議。根據《非銀行支付機構條例》第55條，非銀行支付機構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反壟斷執法機構可對其採取約談等措施進行預警:
1．一個非銀行支付機構在非銀行支付服務市場的市場份額達到三分之一;
2．兩個非銀行支付機構在非銀行支付服務市場的市場份額合計達到二分之一;
3．三個非銀行支付機構在非銀行支付服務市場的市場份額合計達到五分之三。
支付寶和微信壟斷了嗎？支付寶和微信是否會被拆分？雙寡頭時代就此終結？業界已經因新規而炸開了鍋，但目前沒人能夠給出準確答案，一切還要看最新的具體細則解釋和落地情況。
鑑於此，移動支付市場大概率會迎來變天，但變天絕非是因為抖音支付的“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