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轉載自界面新聞,作者:柯曉斌,編輯:文姝琪,36氪經授權轉載。
網約車產業鏈正在經歷一次行業遷徙。
去年10月,寧波一家比較大的租賃公司終止了和滴滴長達接近5年的合作,退出了網約車市場。同樣在華南市場上,一家擁有上千台規模汽車的租賃公司也準備掉頭。在南京,也有很多租賃公司開始轉向。他們都瞄準了一個新的方向——同城物流。
這並不是偶然,早在2018年,滴滴洪流戰略的落地之後,滴滴去“租賃化”的意圖開始顯現。之後滴滴又推出了小桔車服,進一步蠶食了原來一部分屬於租賃公司的市場。
受疫情影響,多位租賃公司老闆均表示,3月份以前,司機的訂單減少6成左右,而到現在,也只恢復到疫情前的6成,司機收入降低帶來的直接後果是——退車潮產生,進一步加大了租賃公司的資金壓力,黑天鵝讓原本就度日維艱的租賃公司雪上加霜。
此外,今年以來,大的網約車平台也開始佈局同城物流。3月份,滴滴上線跑腿業務,緊接着在4月份,準備進入同城貨運;同時,另外一個網約車平台哈囉出行也內測同城物流,主打小物件配送;曹操出行也在去年上線了“曹操幫忙”,同城物流成為了他們的新戰場。
這種至下而上的轉型並不是一時興起,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佈的第45次報告顯示,網約車用户規模增長放緩。與此同時,上述寧波滴滴合作供應商老闆表示,相較於疫情爆發之前,他們同城物流業務需求增長了接近30%。
對於網約車供應鏈而言,轉型做物流成了“救命稻草”,對於滴滴這種平台而言,在主營業務網約車受到較大沖擊時,順勢而為推出同城物流成為它們找到的又一個新故事。
的確,這是一個足夠大的市場,據第三方數據平台艾瑞諮詢數據顯示,同城物流在未來3-5年預計仍將保持5-7%的增長速度,在2020將市場規模將突破萬億。
不過,畢竟送物和送人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場景。網約車平台轉做物流,最為直接的挑戰是,如何鋪設渠道,儘可能地拿到B(商家)端的市場。另外一個維度是,在這個市場上,已有貨拉拉、快狗打車等強勢品牌,能否突圍進去也是一個考驗。
不管如何,在網約車訂單整體下滑且會持續受疫情衝擊的情況下,佈局物流也是造血“自救”方式。
近年來,網約車用户規模還處於不斷增長中,但增速明顯放緩。
今年4月28日,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佈第4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以下簡稱 《報告》)。《報告》數據顯示,2018年後,我國網約車用户規模增、用户使用率都增長放緩。其中,2019年6月和2018年12月相比較,用户規模只增長了0.3%,而2018年12月與2017年同期相比,這個數據是2.5%。另外,受疫情影響,截止2020年3月,網與車用户為3.6億,下滑了約7%。
同時,《報告》還顯示,目前,我國已有140多家網約車平台公司取得了經營許可,全國合法網約車駕駛員已達150多萬人,日均完成網約車訂單超過2000萬單。
疫情之前,在2019年11月,深圳市交通運輸局公佈了2019年第三季度深圳市網約車行業運營數據。數據顯示,在去年第三季度,深圳市網約車日均訂單約為7.2單,環比下降22.5%;日均行駛里程約為69.06公里,環比下降17.8%;日均載客里程約為59.94公里,環比下降18.1%,日均每車訂單運營金額約為244.43元,環比下降17.5%。
前文華南市場租賃公司老闆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去年,除了之前的滴滴、美團、哈囉、曹操出行以外,在他所在的城市,新入局的玩家還有廣汽的如祺出行、新造車勢力有鵬出行。“市場規模一段時間內是有限的,各路玩家進來之後,個體司機的單量嚴重下滑,已只有10單左右,每個月收入不到2000元,導致了網約車司機大量的選擇退車。”
今年,滴滴在多個城市上線了交付中心,明確給供應商分配上線新車的額度。“ 這意味着,滴滴或許已經意識到,網約車已觸摸到天花板。”他説。
在疫情衝擊之下,網約車平台也開始講新的故事。
今年3月16日,滴滴宣佈在鄭州、上海、深圳和重慶等21座城市上線跑腿服務。首批滴滴跑腿員由滴滴代駕司機擔任,日常會騎行電動車接單。4月,滴滴全資設立天津快桔安運貨運有限公司;5月18日,滴滴開始在杭州/成都招募貨運司機,試水滴滴貨運。
而在去年,曹操出行就上線了“曹操幫忙”,主打同城物流。
此前,界面新聞獨家報道,今年3月底,哈囉出行的物流項目“哈囉快送”正式立項。通過哈囉的順風車車主、網約車司機,配送30KG以下的小物件,目前已在東莞、佛山兩個城市上線測試。
這意味着,頭部網約車平台已經開始嘗試去開拓新的增值業務,挖掘新增用户。同城物流成為他們下一個要去攻佔的領地。
“不轉型,等死,轉型可能還有機會。”上述華南市場原滴滴供應鏈老闆無奈地説,去年8月開始,他準備轉型做物流。
2014年,在網約車平台開始興起時,他幫滴滴在華南地區招募並管理司機。目前,他有接近1000輛汽車。
“疫情爆發以後,目前已經有接近30%的司機要求退租。”讓他焦慮的是,這1000台汽車,加上利息、保養等費用,每輛車每月需要4800元左右,這也意味着每個月硬支出近500萬。保守估計,30%的退租率中有一半屬於重資產的經營性租賃,這意味着有150輛車子在招募到新的司機上崗前實際上就是負資產,不可能帶來收益,這部分每個月付給銀行和其他的費用支出總計72萬。
他表示,公司員工的工資、辦公地的租金、水電這幾項加在一起,每月也得支出50萬左右。
“這次黑天鵝事件,幾乎讓租賃公司體系面臨崩盤。”更為關鍵的是,過去一年,滴滴不斷降低供應鏈管理司機的費用,從最開始的500左右人/月,到去年的100人/月,又加上滴滴在當地大力佈局後市場業務,疫情來臨之前,他們已幾乎入不敷出。
但過去6年,因和滴滴捆綁太深,他公司的網約車業務一時間無法全部調頭,只能把物流當作“增值服務”來維持現狀。疫情來了之後,由於司機收入單量下滑,儘管近兩個月單量逐步恢復,但也只有疫情前的60%左右。司機收入降低,很多司機沒辦法按時交租金,而這部份租金則需要他自己來墊付,“網約車業務每一天都是虧損的。”
疫情加大了他推進轉型的決心,接下來會慢慢地抽離。“網約車供應鏈沒有未來。”他直言不諱地説。
和他一樣,寧波當地滴滴曾經最大的租賃公司也是在去年10月中止了和滴滴的合作。不過,他是因為資方出現了爆雷,導致資金鍊斷裂,在網約車業務收入入不敷出的情況下,他只能背水一戰。
和華南那位供應商不一樣,他停掉了全部網約車業務,原來460個司機有接近一半的人選擇去做物流,剩下一半司機和車子直接“過户”給其他的租賃公司,剩餘的車輛按照折舊價格賣掉了。
因公司體量較小,他用這種方式快速退出了網約車這個賽道,登陸到同城物流。
“以前公司旗下網約車司機每天工作超過12個小時,才能有500元收入,現在,和他一起轉型做同城物流配送的司機,10個小時就可以達到這個收入。”他説,3個月的調整期後,目前,他公司旗下已經有60輛貨運車,每輛車子每個月可給他帶來1.7萬的毛利。
在這個新戰場上,滴滴們依然會面臨着巨大挑戰。
據接近滴滴的業內人士透露,從2016年開始,滴滴先後對同城即時配送做了3次嘗試,打法和現在的哈囉出行一樣,也是依託其網約車司機去進行同城物流配送。但這3次嘗試中有2次直接在方案彙報時就夭折,只有一次在部分城市進行了試點。
不過,這些嘗試依然沒有結果,於是滴滴在今年開始切換打法,利用和“騎手”類似的代駕去切入同城即時配送。
閃送副總裁杜尚驫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和網約車不一樣,同城物流是一個需要高密度才能滿足用户即時配送的雙邊市場,一旦密度不夠,用户留存和粘性就不強。同時,和網約車可以通過補貼去教育用户心智不一樣,即時配送是在特定場景下才會有的需求,補貼並不能獲取長期穩定的用户,即時配送是C2C模式,用户比較分散,獲取成本較高。
杜尚驫認為,原來做代駕的騎手客單價明顯高於即時配送的騎手,轉型去做即時配送後收入很難達到他們的預期,一旦無法滿足預期之後,運力就會流失,從而導致因密度不夠而無法滿足分散的用户需求。
而對於同城貨運而言,網約車和貨運車對車型要求不一樣,同時,網約車過去所積累的運力兩端主要是乘客和司機,雙向都是人, 而同城物流主要是連接人和貨。這意味着,網約車平台轉型做物流時要重新開發貨物的渠道。
艾瑞諮詢數據顯示,同城物流在細分市場結構方面,C端業務規模較小但發展穩定,B端快遞城配業務受電商快遞熱潮迎來飛速增長,B端業務作為同城貨運的基本模塊有着超過90%以上的穩定份額。
對於進入同城貨運市場的網約車而言,獲取B端的渠道下沉能力至為關鍵。杜尚驫表示,在同城貨運市場,得分散小B者得天下,因為這個羣體體量龐大,同時非常難獲取,需要很強的渠道下沉能力。
前文所提及的寧波同城貨運老闆表示,轉型初期,他們和貨拉拉簽訂了合作,經過兩個月的磨合後,發現貨拉拉平台所分派的訂單無法養活司機,所以只能去扮演着第三方物流的角色,和其他公司一起共同完成企業級的大額訂單。“這樣我才活了下來。”
除渠道問題以外,網約車平台更要面臨着殘酷的競爭。 據前瞻產業數據研究院發佈的數據顯示,2019年1-4月,貨拉拉平台交易額佔行業交易總額的53.6%,快狗打車位居行業第二為24.6%。這意味着在這個市場上已經有比較強勢的玩家。
隨着大量網約車供應鏈和平台入場做同城物流,“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前文華南市場網約車供應鏈老闆很擔心,和網約車一樣,這個領地也即將面臨產能過剩的問題。
但對於網約車供應鏈而言,不管成敗與否,這種轉型至少是一種可行路徑。同時,在疫情衝擊和網約車用户規模逐步觸達天花板的雙重壓力下,新故事對於網約車平台而言也至為重要。
文章來源:36氪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