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丹丹是中國滑雪史上第一個世界冠軍。受訪者供圖
完成對郭丹丹的採訪並不容易——作為中國滑雪史上第一個世界冠軍，她從事推廣大眾滑雪工作已有18年。隨着冬奧會日益臨近，郭丹丹的行程也安排得越來越滿，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在艱難擠出的受訪時間裏，現年41歲的郭丹丹對這項工作極有成就感，“我可以自豪地説，我不是曾經在這裏（中國冰雪運動），而是作為參與者一路走到現在。”
結緣
那一年的“失意者聯盟”
郭丹丹與冰雪運動結緣更像是一個“失意者聯盟”的故事。
上世紀90年代初，剛在中國起步的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項目被譽為“雪上體操”，但在選材中未能取得預期效果，不得已將目光轉向了更有空中概念的體操運動員。
那年，12歲的郭丹丹練習體操已有6年多，那段生涯被她形容為“處境悲慘”。因為沒能出成績，她正打算退役，結束這段名為隊長，實則更多時間為小隊員們幹雜活的日子。
就這樣，瀋陽體育學院招收的第一批空中技巧學員中有了郭丹丹的身影。教練欣喜於在挑選學員時發掘到這個綜合素質頗高的小姑娘，郭丹丹立下的目標是“一雪前恥，要當中國這個項目的‘一姐’”，雖然當時她對空中技巧毫無概念，“對冰雪運動的認知度為零，甚至雪、冰不分”。
郭丹丹帶領青少年體驗冰壺項目。受訪者供圖
“一姐”的路比想象中走得艱辛，郭丹丹告訴新京報記者，這是她人生的轉折點，即便這個轉折點並非由自己選擇。跨界跨項並非一個簡單的轉身，如今國內裝備齊全的滑雪愛好者們或許難以想象開拓者們當時出國比賽都沒有服裝的艱苦條件。
“如果可以，今天的你會對昔日那個從温暖的體操房來到冰天雪地摸爬滾打的小姑娘説什麼？”
面對新京報記者的提問，郭丹丹笑了：“以前沒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想想看，這種感覺很奇妙……很苦很難嗎？不，我不覺得。”
“確實吃了很多苦，但我很享受這個過程，從來沒有想過放棄。當你取得成績之後，再回味為之努力的過程，勝利的感覺也變得更美好。”郭丹丹説，她們之前的那一代運動員是中國冰雪運動的先行者，郭丹丹們是隨後跟上的奮鬥者，她自豪於昔日的努力和成就，“我們蹚直了中國滑雪項目所有的彎路。”
郭丹丹是中國冰雪運動的參與者、從業者。受訪者供圖
矚目
那一天世界為她暫停
1997年8月2日，郭丹丹奪得世界盃自由式滑雪系列賽澳大利亞站空中技巧金牌，那是中國滑雪首個世界冠軍。轉項後，郭丹丹手握亞運會冠軍、世界冠軍，很快達成了要當項目“一姐”的目標。1998年長野冬奧會前，她是中國體育代表團的一個奪金熱點。
人們理所應當地認為，她應該在那屆冬奧會上奪得金牌，這種期待無形中轉化為巨大的壓力，讓當時不到18歲的郭丹丹幾乎難以招架，“那個時候非常焦慮，甚至都有一點抑鬱了。”
意外在重壓下來臨。按照賽事規定，選手們在正式比賽開始前要先做一遍動作，完成後才可參賽。郭丹丹選擇的動作是難度極高的B46，她不慎嚴重受傷（賽後診斷為雙腳韌帶斷裂，踝關節骨折）。
那幾乎是落在紙面上都能讓觀者產生痛感的傷勢，沒人能想象她可以重回賽場。
讓郭丹丹再次站起來的原因極為純粹簡單——一姐就得有一姐的擔當。“當時隊裏一共3個人進決賽，比賽開始前我注意到少了一個人，有一個隊友受傷退出了。如果我也因為受傷退出，那就剩一個隊友參加決賽了，她怎麼辦，她得承受多大壓力？如果我們兩個都參賽，爭取好成績的可能性還會再大一點。所以我堅持比賽，一點沒有猶豫過，為了國家、為了隊友，我必須盡我所能。”郭丹丹説。
郭丹丹極為剛強地拒絕醫護人員為她處理傷勢，因為“一旦處理了，腳踝肯定會充血腫起來，就穿不上鞋了，那還怎麼比賽”？圍在她身邊的教練和工作人員都在落淚，國際雪聯代表喬專門過來問她是否可以繼續參賽？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喬給出一句話：“好，整個世界為你停止，比賽推遲10分鐘開始。”
那一天，郭丹丹獲得冬奧會女子空中技巧比賽第7名。名次已是無關緊要，她和中國體育代表團成為整個冬奧村關注的焦點，郭丹丹覺得值了，“我的故事為中國代表團贏得了尊重，人們都在説奧林匹克精神，但誰來體現這種精神？我覺得我們當時真正詮釋了什麼是奧林匹克精神。”
郭丹丹在演講中展示金牌。受訪者供圖
助力
那一刻是無上的成就感
2001年廣東全運會後，年僅21歲的郭丹丹宣佈退役，一代滑雪名將就此告別賽場，但她與滑雪的故事並未走到終章。
退役後，郭丹丹開過洗衣店，在商場站過櫃枱，去滑雪場當過教練，為的是證明自己褪去滑雪世界冠軍的光環後，依然有能力做成其他事。然而兜兜轉轉一大圈，她於2003年重回“滑雪賽場”——投身推廣大眾滑雪的工作，為的是能告訴更多人，中國滑雪的未來是什麼樣。
隨着冬奧會日益臨近，郭丹丹幾乎忙得腳不着地，各種冰雪推廣活動爭相邀請她參加。“我是自願挑起這個擔子的，希望更多人瞭解滑雪、愛上滑雪。”看到如今中國冰雪運動的蓬勃發展，郭丹丹難掩自豪，“我從事這項工作已經18年了，18年啊，是一個孩子呱呱墜地到成年的時間，有時候我的心情也有點像看自己養大的孩子一樣。”
18年一路走來，磨難與低谷在所難免，只有堅持才是最長情的告白。
“這麼多年來，如果有一個環節選擇放棄了，那今天我就只能説曾經是中國冰雪運動的一員，而不是中國冰雪運動發展至今的參與者、從業者，這是比站上領獎台更有成就感的事。”郭丹丹説。
以前的郭丹丹並不願意過多講述自己的故事，但如今作為北京冬奧宣講團的一員，她希望用親身經歷激發更多人對冰雪運動的探索欲，更希望見證中國冰雪從零到如今，再到無限大的未來。
退役後，郭丹丹推廣大眾滑雪已有18年。受訪者供圖
快問快答
新京報：冬奧會期間，你會重點關注哪些項目的比賽？
郭丹丹：所有在崇禮的比賽項目（笑），冰上項目很美很刺激，雪上項目同樣很精彩。
新京報：運動員呢？
郭丹丹：徐夢桃、谷愛凌、蘇翊鳴。
新京報：對即將到來的北京冬奧會有什麼期待？
郭丹丹：希望我們國家舉辦一屆非凡卓越的冬奧會。祝福我們的冰雪運動員有精彩表現，證明中國體育不僅在夏季項目上表現出色，冬季項目同樣蓬勃發展。
新京報記者 周蕭
編輯 王春秋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