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足球輝煌的根本，既不是子虛烏有的“反向歸化”，更非足球“去非化”，而是摒棄急功近利的精耕細作。
北京時間2022年12月11日，葡萄牙隊球員克·羅納爾多（中）與摩洛哥隊球員貝農（右）在比賽中爭頂。圖/新華社
文 | 陶短房
正在舉行的卡塔爾世界盃足球賽，北非勁旅摩洛哥異軍突起殺入四強，引發轟動和關注。
本屆世界盃，摩洛哥隊在小組賽中二勝一平，以小組第一昂首出線；又先後在八分之一決賽中淘汰西班牙、四分之一決賽中淘汰葡萄牙，成為非洲球隊中首支可以“打滿”的隊伍。也即，摩洛哥隊打滿了世界盃賽程限定內最多的七場比賽，而進入四強後，即便半決賽失利也能參加三四名決賽。
更令人讚歎不已的是，儘管在本屆盃賽大多數場次中，摩洛哥隊場面和控球率都處於下風，但創造實質性威脅的次數通常不亞於、甚至優於強大的對手。
不僅如此，迄今這支北非球隊不僅保持不敗，而且五場比賽僅在對陣加拿大時丟了一個烏龍球，包括點球決勝在內竟未讓對手攻入一球，實在是一項堪稱驚人的紀錄。
而對於摩洛哥隊在本屆世界盃上的出色表現，一些體育評論員將其歸結為“反向歸化”之功，卻並非事實。
北京時間2022年12月11日，摩洛哥隊成員在比賽後拋起主教練瓦利德·雷格拉吉慶祝。圖/新華社
摩洛哥隊其實是“零歸化”
綽號“阿特拉斯雄獅”的摩洛哥國家男子足球隊，是非洲足壇一支不容小覷的傳統勁旅：他們獲得過一屆非洲國家杯冠軍、兩屆非洲國家錦標賽冠軍、一屆國際足聯阿拉伯杯冠軍，加上此次已經6次打入世界盃決賽圈，並且保持着非洲第一支殺入淘汰賽階段球隊的紀錄。
不僅男足國家隊成績不凡，摩洛哥女足和其他足球賽事國家隊也表現可圈可點。摩洛哥國家女足2022年獲得女子非洲國家杯亞軍，並已獲得2023年女足世界盃決賽圈參賽權，是阿拉伯國家中的第一個。
今年10月剛剛結束的女足U17世界盃，摩洛哥隊也殺入決賽圈；摩洛哥五人制足球國家隊獲得兩屆非洲五人制國家杯冠軍和兩屆阿拉伯杯五人制足球賽冠軍，並殺入2021年五人制世界盃八強；摩洛哥沙灘男足國家隊獲得2021年非洲沙灘足球國家杯季軍……
摩洛哥足球獲得的全面輝煌，在非洲或許只有昔日“黃金時代”的尼日利亞足球堪與媲美。但尼日利亞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人口數僅有尼日利亞約1/3的摩洛哥獲得如此佳績且長年穩定、不斷提高，尤其難得。
在對比了其他非洲國家之後，一些國內體育評論員將摩洛哥足球在世界盃上的成功歸結為“反向歸化”之功。其理由是，“26名摩洛哥國家隊球員中僅10人出生在摩洛哥國內，其餘都出生在歐美”，認為他們是“反向歸化球員”。
然而，對這一説法，本應最有發言權的摩洛哥皇家足球協會（FRMF）斷然予以否認，甚至自豪地表示，摩洛哥國家隊是一支“零歸化”球員的國家隊。
北京時間2022年12月11日，葡萄牙隊球員布魯諾·費爾南德斯與摩洛哥隊球員阿什拉夫（右）在賽場上。圖/新華社
從法理上講，FRMF的説法是對的。
所謂“歸化”，指原本不具備或因不滿足必要條件，無法自然選擇一國國籍，只能通過移民並申請加入國籍的途徑獲得新國籍。而摩洛哥法律規定，父母中任何一方只要出生在摩洛哥並擁有摩洛哥國籍，其子女即可自動獲得摩洛哥國籍，而且摩洛哥承認雙重國籍。
北非的阿拉伯人、卡皮里人和摩爾人自古就有遊牧、遷徙和移民傳統，2014年數據顯示，僅居住在歐盟各國的摩洛哥人就多達280萬。這些擁有摩洛哥血統的第一、二代移民自出生時就自動獲得摩洛哥國籍，而其中的一些球員也普遍樂於接受FRMF的徵召。
還有些評論員認為，摩洛哥足球的勝利應歸功於其較少的“含非量”：截至2022年7月，在歐洲五大聯賽中效力的摩洛哥籍球員多達44人，其他聯賽和二三級聯賽中則更多。
但數據顯示，在非洲俱樂部一級的比賽中，摩洛哥俱樂部已累計獲得24個冠軍頭銜，僅次於非洲足球運動開展歷史最悠久的埃及。在主要由本土球員參加的各級比賽中，摩洛哥隊同樣表現不凡，其“成色”並不亞於其他非洲勁旅。將摩洛哥隊的優異表現歸結為“含非量低”，至少是不嚴肅和片面的。
且即便在海外聯賽效力且擁有外國身份的球員，也未必不是摩洛哥“土產”。如被公認“價值相當於小半支球隊”的守門員布努，雖出生在加拿大蒙特利爾，卻出道於摩洛哥本土球隊卡薩布蘭卡維達。
北京時間2022年12月11日，摩洛哥隊球員布法爾（右）在比賽後與家人慶祝勝利。圖/新華社
根本還在於長期精耕細作
那麼，摩洛哥隊真正的勝利之匙是什麼？
2022年7月，在著名法國籍教練温格主持下，摩洛哥主辦了國際足聯人才發展計劃研討會，研討會將摩洛哥足球的“豐收”歸功為“三大要素”：設施、人才、高素質的員工。FRMF也指出，摩洛哥擁有“眾多的基礎設施和完善的後勤手段”。
2019年，摩洛哥建成了號稱全球最先進的國家級足球青少年人才訓練中心——穆罕默德六世足球學院，該學院佔地近30公頃，耗資7000多萬美元，擁有世界頂級足球訓練設施。
摩洛哥擁有兩級職業聯賽和4級業餘聯賽，還擁有發達的校園足球、羣眾足球，新興的女足運動也蓬勃發展，同時也是阿拉伯地區首個女足聯賽開辦國。
這些不同級別球隊的球員，絕大多數來自穆罕默德六世足球學院，以及遍佈12個大區的地區足球青訓基地。這些青訓人才中絕大多數日後並不會走上職業足球道路，卻能為摩洛哥足球“金字塔”提供堅實的塔基和雄厚的市場基礎。
北京時間2022年12月11日，摩洛哥隊守門員布努（左）在世界盃賽場上。圖/新華社
日前，國際足聯主席因凡蒂諾也盛讚摩洛哥女足聯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票房”。其男子頂級職業聯賽乃至國家隊比賽的擁躉和市場也因此可想而知。這些，無疑都是摩洛哥足球的源頭活水。
早在今年夏天，國際足聯技術總監、比利時人馬滕斯就預言了摩洛哥足球的巨大潛力，他指出“不僅設施，其為足球發展而開辦的項目、管理人才的遠見和高規格的訓練質量都令人印象深刻”、“每個希望在足球運動中獲得機會的青少年都能獲得機會”。
由此可見，摩洛哥足球輝煌的根本，既不是子虛烏有的“反向歸化”，更非其他非洲國家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足球“去非化”，而是摒棄急功近利，對本國足球土壤廣泛、深入、科學、持之以恆的精耕細作。
在此次世界盃上，摩洛哥隊擊敗西班牙隊後，摩洛哥當地媒體則指出，正是由於摩洛哥國家隊在世界盃舞台上成績的長期穩定和本土足球市場的雄厚，才讓摩洛哥足球人才避免如其他非洲國家那樣被歐洲“收割”。
還要知道的是，摩洛哥雖然不大，卻也絕非一些評論中的“彈丸小國”——這個北非國家人口總數近3700萬，比6750萬的法國、5907萬的意大利少，但已足以被人口不足1200萬的比利時、人口剛過1700萬的荷蘭羨慕。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何睿
校對 /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