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籃壇,肯塔基大學畢業的蘭多夫-莫里斯在NBA沒混出個名堂,早已泯然眾人。
但在中國籃壇,他卻是CBA最知名、最成功的外援之一,幫助北京首鋼開創了一個盛世,四年收穫三個總冠軍,自己也拿到了總決賽MVP的殊榮。
原以為這就是莫里斯的籃球遺產,但沒想到,就當莫里斯因疫情留在美國老家,還沒找好生涯下一站的時候,卻面臨了牢獄之災。
當地時間2月25日,美國司法部發出公告,將對莫里斯提起訴訟,一共控告他11項税務欺詐的罪名。而司法部和國税局調查的目標不是別的,正是莫里斯在CBA的八年生涯。
2010年8月,莫里斯正式簽約,加盟北京首鋼。他在2010-11賽季的薪水為60萬美元。當年CBA給他合同的薪水都是税後價。
賽季開始後,莫里斯開始定期收到工資。10月,兩筆總額近10萬美元的薪水發放到了他在美國的賬户。
同年12月,莫里斯在肯塔基州列星頓市購置房產,成為該市居民(也就是納税人),根據可查記錄,他的居民身份至少保留到了2018年。
隨着莫里斯在CBA打響名號,他的工資水漲船高,到2015年,他美國賬户裏一共收到了263.8美元的薪水,這是他在CBA效力期間單季賺到的最高收入。他與首鋼的合作持續到2017年,算上薪水和獎金,他在這些年間總收入超過1300萬美元。
從2011年到2017年,莫里斯每年都在肯塔基州報税,包括肯塔基州的個人所得税,以及向國税局申報的聯邦税。
肯塔基州的統一税率為6%,美國聯邦税則一直實行階梯税率,拿2015年舉例,聯邦税率在10%到39.6%之間浮動,一共有7個階梯,個人年收入超過41.3萬美元,就已經是最高一階。
莫里斯從2011年開始的年收入就超過了這個數字,因此,他每年應該把自己收入中近一半的比例都交給税務局。
問題就是,他一次都沒交。
莫里斯在中國工作,已經按照中國法律繳納了大筆税款(中國也實施階梯税率,超過人民幣96萬的部分按照45%的税率扣除)。為什麼回到美國,他還要反覆被徵税?
這就涉及到全球收入税收的概念了。
任何國家都有對公民境外所得收入進行徵税的規定。只不過許多國家的税法中有抵扣減免政策,但美國完全沒有,你在國內賬户收入了多少,就要申報多少,不管你在哪裏工作。
莫里斯沒有把在CBA賺來的錢申報上去,如今就被指控欺詐税務局,通過虛假材料和欺詐手段獲得金錢或財產。
在2015到2017年,莫里斯在列星頓利用H&R Block網站的在線報税工具申報聯邦和州税。在這三年中,莫里斯的年均收入都超過100萬美元,但在報表上都沒有寫明。
申報完畢後,H&R Block直接將他的電子報表傳給了肯塔基税務局。現在,税務局認定他明知故犯,故意瞞報並欺騙。他明白交給州税局的報表信息有誤,故意向當局隱瞞了信息,因為如果實報,他將向州政府繳納大筆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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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塔基州税務局根據這三年漏交的40.3萬美元州税對他提起三項指控。美國國税局則就2010至2017年漏繳的數百萬美元税款對他提起八項指控。加起來一共11項,最重可能遭判20年有期徒刑分,罰款數百萬美元。
換句話説,莫里斯這輩子漂洋過海掙得血汗錢可能全要打水漂了。
在美國職業體育圈,尤其是NBA,運動員收入高,納税也高。幾乎所有NBA球員都屬於聯邦税率的最高一階。他們面對的州税或城市税率各有不同,比如加州最高達到12.3%(2021年),休斯敦卻一分不用繳。
在2020-21賽季,NBA球員的平均薪水為792萬,除去聯邦税(293萬)、印花税、經紀費用等開支,到手剩下449萬,然後再根據各地州税繼續往下減。
有媒體算過,庫裏這樣的頂薪級球員,賬面薪水看着可觀,但因為他在加州,幾層税扣下來,他拿到手的還不到賬面薪水的一半。
於是,零州税就成了各支球隊經營的一大優勢,能吸引不少球員加盟。就像2010年勒布朗韋德和波什在熱火降薪抱團,因為佛羅里達沒有州税,他們損失並沒想象那麼大。
再者,超級巨星可以負擔得起專業精英團隊來處理財務問題(不僅包括報税,還有投資理財、養老計劃等等),但這只是極少部分人。絕大多數運動員,不但自己是財務小白,還經常會遭遇打着專業旗號的金融詐騙,栽在税務問題上的球員或裁判也不少。
艾弗森就曾被國税局提起訴訟,指控他欠了60多萬税款,最終他還是得乖乖補繳。
而美國籃壇最嚴重的一起金融詐騙&偷税漏税犯罪,莫過於上世紀70年代在湖人效力的克爾米特-華盛頓搞的鬼了。
這個名字聽起來或許很陌生,但他的生涯事蹟可能所有籃球迷都有所耳聞:就是他當年拳擊火箭球星魯迪-湯姆賈諾維奇面部,將其重傷,那也被稱為NBA歷史上的最髒動作。
2016年,華盛頓被起訴税務欺詐,他與NFL名人堂球員羅恩-米克斯合謀,成立慈善機構,騙捐洗錢,還瞞報收入。
華盛頓利用體育圈的人脈,聲稱要將慈善捐款全部用於援助非洲,建設診所醫院,救助感染艾滋病的兒童。但其實,他把大部分捐款都揮霍掉了,奢侈度假、大手大腳購物、甚至給女友的整容手術買單。
這些錢他當然沒有寫進報税表,從2010年到2014年,他在個人收入上少報了9萬多美元的税,因挪用善款產生的超額受益税達87.7萬美元,總計欠税97.6萬。
他在慈善機構還開有一家網店,總計售出價值約1200萬美元的物品,很多都是未經授權的非法盜版軟件,基本等於空手套白狼。涉及該案的被告共有11人,是當時美國司法部起訴的規模最大的軟件盜版案。
美國法院控訴他多重罪名,最後定罪兩項,判了他6年有期徒刑,不得假釋,並支付96.7萬美元的賠償金。
面對高昂的税率,沒有哪個富人不想設法逃避(畢竟上屆美國總統也正在因此接受多項調查)。梅西、C羅等頂級巨星都曾税務醜聞纏身,莫里斯雖然沒幹傷天害理的事,只是不想被税兩輪,但法不容情。
美國國税局對於美國人海外資產的清查在2020年以來更加嚴格,在境外持有資產、銀行賬户的納税人如果謊報瞞報會面臨重罰。
考慮到近兩年來中美關係的螺旋式下滑,莫里斯在這個時間點成為被清算的對象,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儘管有種種不合理之處,但莫里斯的情況不管在中國還是美國,都屬於極個別案例,法律很難為此做出變通。
哪怕是在球員流動大、生意交流多的歐洲,政府也很難真的在税收問題上做出讓步。西班牙曾在2005年通過所謂的貝克漢姆法案,針對居住在西班牙的外國納税人(尤其是高收入全體),細化其政策,讓這類人不至於同時承擔兩個國家的最高税率。但在後來數年間,西班牙對該法案做出了更嚴格的修訂,進一步縮小受益羣體範圍。
因此,莫里斯只能認栽,即便法律對他並不盡然合理公平,但他就算按中美最高税率交完兩輪税,收入也是全世界大部分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沒有人會真的大張旗鼓幫他鳴冤請命。
現在他只能請個靠譜的辯護團隊,儘量減少指控,減輕罪名,別讓他所剩不多的運動生涯都被荒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