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5月13日,天海主教練李瑋鋒接受了《紅星新聞》的採訪,談到了這100多天以來他在天海的前後。
從天海出現准入問題開始到最後解散,這100多天的時間是否是你職業生涯中最受煎熬的日子?
李瑋鋒:説實話,雖然球員時代我經歷過欠薪,但我之前從來沒遇到這種情況。因為100多天對球員也好,對教練團隊也好,經歷的過程都是一樣的。我們每個人都有夢想,都想球隊不要解散,能夠存活下來。其實從年初的時候,包括上賽季結束時,球隊就應該解散了,但走到今天才解散,球員和教練組盡到了最大的努力。而球隊拖到5月份,在消息都是一片大好的情況下一下就解散了,這也是中國足球歷史上第一次,這確實是一種煎熬,但也是一種解脱。
天海宣佈解散後,你表示要堅持到最後,是什麼原因?
李瑋鋒:我是球員出身,到了今天,會回想我以前踢球時的狀況和狀態。如果我之前沒踢過球,完全從一個管理者的角度來看,事情非常簡單,這就是一個生與死的問題,俱樂部死掉了馬上離開就是。我也經常自嘲自己是一個業務幹部,因此在球隊解散過程中,還是以球員的思維想和球隊共同進退,希望能有奇蹟發生。
之前你説了自己目前的狀況讓母親很擔心,心理很愧疚,現在塵埃落定,自己有什麼打算?
李瑋鋒:我會把球隊中最後一批隊員送走,也會把球隊的善後工作做完,此後才會有新的想法或調整。我所指的善後,是指為沒有找到球隊的球員提供幫助,要幫他們介紹到其他球隊,有能再次踢球的機會。再往後還是想調整一下,因為最近這一段時間經歷了太多,頭腦需要清醒一下,為重新啓程做一個準備。
天海最終解散,你最難以割捨的是什麼?
李瑋鋒:最不捨的是和我在一起共同訓練的孩子們,挺感謝他們。在欠薪的情況下,我們在一起練了100多天,要換到任何一支球隊,這也是非常難得的。因為這不是處在比賽的階段,而是在訓練階段,如果他們選擇逃避,我也能理解,但他們在欠薪的情況下仍然把自己的狀態保持得非常好。我看到了這幫球員對足球的熱情,這是我特別難以割捨的東西。包括我今天(12日)向隊員講話時,有一種想哭,特別不舒服的感覺。我也給他們講了,球隊上賽季保級活下來,這個賽季看到聯賽馬上就要開始了,但球隊解散了,這是每個人在一生之中很難遇到的情況。但如果換個心情,把這段經歷當成財富,那麼在往後的生活中,所有的困難都能微笑面對。
其實我對於一線隊球員找下家這個問題並不是特別擔心,我最擔心的是下面梯隊的球員,他們從小踢到今天,都是他們的家長陪伴着,花了很多的心血。但現在球隊解散,他們就面臨着找不到球隊,而想重新上學也不容易的情況。這幫孩子此前是他們父母、親戚眼中的驕傲,但這一剎那夢想破滅。這會讓我聯想到,這樣一支中超球隊都解散了,以後還有多少家長會送孩子踢球?這種情況傷害了很多人。
這段時間有國內多傢俱樂部解散,中國足球目前的情況是,如果投資人的資金鍊斷裂,那麼球隊就會出問題。因此我會更多的思考一個問題,我們能否向歐洲上百年的俱樂部學習,不管投資人是誰,但球隊的名字永遠不會變。歐洲上百年的俱樂部都有主席,誰來投資只是佔了俱樂部多少比例的股份,俱樂部會把更多的股份給到更多球迷手中。舉個例子,有的球迷祖祖輩輩都是俱樂部的股東,我覺得是非常好的。現在中國足球正面臨陣痛,我們更應該做出改變。
發公開信是想表達教練組和大部分人的心聲“西甲埃瓦爾此前也出現了一樣的問題,這給了我們思路”
在5月9日教練組與球員發公開信進行第二次自救,是在什麼情形下做出的決定?
李瑋鋒:其實我們更多地是想為球員去考慮,因為在5月9日之前,我們就感覺到了俱樂部會有問題。那時候我們就想到,如果5月10日、11日出現了問題,教練組也沒有任何辦法。西甲埃瓦爾此前也出現了天海一樣的問題,這給我們提供了思路,我們能不能像埃瓦爾一樣,用眾籌或其他什麼方式拿到資金,把本賽季踢完。
在信中,大家申明自願放棄薪水,聯賽的資金自籌,在這種情況下,俱樂部對新賽季運營費用有預估嗎?
李瑋鋒:説實話,兩次發公開信是憑球員和教練團隊自發的行為,俱樂部方面從來沒有人來幫助我們。因為疫情影響,本賽季聯賽開啓時間大家也不清楚,現在有賽會制或者蛇形分組的傳聞,因此與上賽季相比,新賽季的成本會小很多,所以當時也有信心能自籌資金完成聯賽。
與第一次請願書相比,5月9日的請願書上署名少了很多,你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李瑋鋒:這很正常,兩次籤請願書我們都沒要求隊員要去做什麼,我也特別理解每名球員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們要考慮,要和家裏人商量。其實隊裏每位球員表達出來的心願都是想這支球隊能存活下來,球員籤不籤並不重要,外界有球員之間出現了裂痕的解讀,在我看來是根本沒有的事。我覺得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如果有的人想球隊解散,有的人想球隊活下來,球隊早就解散了。但在這個過程中,一定會出現情緒上的反覆,因為時間太長了,把人拖得很疲憊了,所以每位球員的狀態我都非常理解。我還是説,我是球員出身,都能站在他們的角度上去想問題,所以這件事很正常。
請願書發佈後,為何天海還是主動退出聯賽,你認為起到了想達到的效果了嗎?
李瑋鋒:我們這樣做是想表達教練組和大部分人的心聲,但能起到什麼作用,這是給未來中國足球思考的東西。假如有效果,那麼球隊也不會解散了。不管是權健也好,萬通也好,在過程中假如問題早點挖掘出來,可能給球隊存活的空間會更多,但時間太趕了。
遏制“金元足球”會讓中國足球迴歸理性“這種改變面臨陣痛,如何調整是中國足球管理層應思考的東西”
俱樂部此前也與多家國內外企業進行接洽,但都沒有回應,你認為主要原因在哪裏?
李瑋鋒:俱樂部的分工比較細,我做的是球隊的教練,只管理一線隊,只清楚與球員相關的事,比如天海退出我也是在網上看到的。之前是俱樂部總經理和集團層面主導轉讓談判,但在我這個層面和球員層面,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到底誰對誰錯原因在哪裏,很難講。
外界對萬通收購天海的誠意一直有着不同的聲音,在你看來,萬通有誠意嗎?
李瑋鋒:在年初時,從來沒有萬通的人和球員、教練團隊進行過轉讓方面的接觸,我們也是通過媒體得知轉讓的消息,而此後集團的人會定期提供給我們轉讓的進展。假如萬通沒有這方面的誠意,會談到今天嗎?如果萬通沒誠意,我覺得一開始他們就應該放棄,談到最後關頭他們還是有想法的。至於最後談判未能成功,可能兩邊都會有一些問題吧。
現在回想起來,中國足協的“降薪提議”和多方面遏制“金元足球”政策早一點實施,天海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吧?
李瑋鋒:遏制“金元足球”是一個特別好的事,這會讓中國足球變得更加理性,能讓中國聯賽包括中國足球擠出一些泡沫。大家都看到最近幾年很多世界級球星來到中超,但問題也特別大,因為我們花的錢太多了,而且裏邊有很多水分和泡沫,會給現在投資人很多傷害。其實每個賽季每支中超球隊投入3-4億就應該夠了,但現在投入6、7億在保級的道路上,8億可能剛好保級,9-10億才能排名聯賽中游……最後中超變成一個比錢多的遊戲。
我們找的外援和外教是不是符合這個價錢的能力和水平?這是大家應該思考的,不可否認中國足球和足球先進國家存在差距,但很多東西不是拿錢就能填補的。但往往看到的是,我們花了大價錢請來外教,但當外教離開中國時,對中國足球很多的牢騷和怨氣。他們在中國掙了一大筆錢後吐槽,中國球員的訓練水平低、中國的場地差,永遠都是這些。
我覺得,在請外教之前應該仔細想想,他能給中國足球什麼實質性的改變?能夠幫助到什麼?理想中的外教和外援應該是有更多中國球員在他們身上學到東西,他們也能真正地發自內心幫助中國球員進步,這才是一個好的外教和好的外援。在疫情中為什麼能看到歐洲很多俱樂部都出了問題,是因為他們第一靠轉播,第二靠門票,他們要用這兩塊的收入給球員發工資。我們的對手日本、韓國在這方面向歐洲俱樂部學習得非常好,咱們卻是靠投資人來投資,轉播收入也非常少,門票很多都是送。所以這是中國足球和世界足球先進國家的差距,因此要調整。但這種改變面臨非常大的陣痛,如何調整是中國足球管理層應該思考的東西。
中國球員平庸了一點,要更奮進一些“大家能給裏皮耐心,為什麼不能多給李鐵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