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固然英雄不假，但是其以13副遺甲起兵之初也因自己家底薄弱，長時間對大明恭敬有加。隨着實力不斷增加，開始逐漸強勢崛起。40年內，統女真各部，大敗明軍薩爾滸，克瀋陽，取遼陽，下廣寧，進駐遼東，確立八旗制度，創制滿文，堪稱滿洲人最大的軟硬實力的締造者。本文今天所描述的是其公開與大明決裂時未免存在的擔憂和猶豫，甚至想裹足不前。如果不是在兒子們的鼓勵和幫助下，或許歷史也會向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努爾哈赤畫像
一、努爾哈赤起兵之初，屢次猶豫，在眾多兒子的鼓勵下，終於發動對大明的第一次戰爭。
1616年努爾哈赤正式建立後金，此前與大明的周旋讓他不斷獲得好處。至此從遮遮掩掩到了公開與大明的決裂。此後，努爾哈赤公然將大明稱作“南朝”，用自己建元的天命年號，自稱“一國之主”【1】
此前，長期不上朝的萬曆皇帝朱翊鈞也對努爾哈赤的逐漸強大開始有了心理壓力上的暗示。據説，一天清晨，萬曆皇帝起牀迅速召見大臣，對他們説：“朕昨夜一宿做了三次噩夢，每次都是一個異族女子，跨在朕的身上，以槍刺朕，此為何等意思，列為可直言不諱，對朕講來。”有人解釋説：“夢裏的女子，就是現在的女直，是努爾哈赤，他正在興起，要奪我們大明天子的帝位。”【2】
萬曆皇帝
這件事是努爾哈赤方面原始檔案所記，或許是後金方為了突顯“天命”而故意製造的輿論事件，但是可見努爾哈赤開始挑戰大明的先兆。建國後的第三年，努爾哈赤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他説：“諸貝勒大臣，你們現在不要安閒下去了！我已決定，從今年起，我們要向大明國開戰了！”【3】此後他總結出對大明有“七大恨”作為出兵理由，並且在後方動員做了精心準備，同時努爾哈赤親自給貝勒大臣上課傳授戰法，以此提升內部骨幹作戰實力。
天命三年（1618）是努爾哈赤六十歲的生日，當時對與攻打大明雖然做了精心準備，卻依舊未能採取何等形式作出安排，這讓努爾哈赤頗為焦慮。大明如同一座大山，而他卻如同山腳的一個愚公，不知從何處下手。他頗為賞識的八子皇太極獻策説：“傳聞撫順遊擊李永芳大開馬市，至二十五日止，邊備必疏，可以先令五十人扮作馬商，驅趕馬五路入城為市，我隨後帶兵五千，夜至城下，舉炮為號，內外夾擊，撫順可得，其他幾處不戰可下。”【4】看到八子皇太極的計策極好，努爾哈赤決定照此施行。
代善畫像
四月十三日這一天對於後金是重要的一天，努爾哈赤正式舉行儀式，拜天焚表，發佈“七大恨”時期作戰動員令。在夜晚急行軍途中遭遇大雨，努爾哈赤突然猶豫起來，不打算趁着陰雨天氣進兵。這時他的二子大貝勒代善説：“與大明和好很久，今因其不講道理，釀成仇恨，發來的兵已至其境，若到此為止，領兵返回，是我們要與大明和好呢？還是為敵呢？況且興兵名聲，誰能隱瞞得了。”同時又一通講起雨間行軍的優勢，努爾哈赤這才決定進攻。【5】
二、皇太極嶄露頭角成了攻取撫順的急先鋒，努爾哈赤軟硬兼施收服守成主將李永芳。
皇太極率領八旗大軍排列百里前進做急先鋒，努爾哈赤親自領兵前往撫順城接應，集中優勢兵力對撫順城進行了包圍。並給李永芳發來勸降信：“明朝發兵幫助葉赫，我才率軍來攻，你只是一個遊擊，能夠打過我嗎？”這是擺事實，接着努爾哈赤又對其一頓褒獎，給其倒戈後重用的信號：“你很有才智，識時務，我國正需要人才，像你這種人才我怎能不加以重用？”
皇太極
後面又威懾説：“你要是想戰的話，我軍弓箭可不認識你。你若出降，我便保城中百姓安寧，你別以為我在恐嚇你，我若連你這區區一城都拿不下，還出什麼兵？降不降，你好好考慮。”【6】早已對大明不滿的李永芳未做多久思想鬥爭便決定投降。此後大明的第一座城池撫順成了後金努爾哈赤的第一個戰略區域，其所處位置十分重要，成了進一步攻打大明的後方基地。李永芳的輕鬆搞定，證明了努爾哈赤的戰略判斷：大明王朝已經離心離德，內部意志力已經被瓦解。雖然此前明朝已經看出努爾哈赤的日益坐大，卻未能料到努爾哈赤的驚天全局戰略，一直將其視作騷擾邊境的散兵遊勇而已。為此要李永芳“官遊記，守撫順所”似乎是對等戰略部署。“於寬甸調撥六百名隸之撫順，而改備禦為遊擊，即以李永芳攝其事。”【7】努爾哈赤對撫順城的人，抗拒者殺之，未抗拒者盡行收養。
滿洲作戰圖
所有收養的人都重新進行編户。當天共攻取了大小城池十餘個，小村四千餘個。這次以後金全勝告終。聞訊趕來的明朝遼東總兵觀張承胤率一萬多人前來追擊，但是不堪一擊大敗而回。明朝一萬兵不如他們一千兵，明朝配備的大炮一百，小炮一千，一千一百門大小炮與鳥槍，緊緊打死後金兩個小卒。對這次戰役失敗，當時的明代御史張銓已經深刻指出，大明軍隊的腐敗問題是這次失利的原因“夫承胤不知敵誘，輕進取敗，是謂無謀。猝與敵遇，行列錯亂是謂無法。率萬餘之眾，不能死戰，是謂無勇。”【8】此後，努爾哈赤全面發起了對明朝的攻打，從主動進攻和內部瓦解開始，讓大明才真正意識到山雨欲來的亡國前兆。
三、大明第一個投降將領李永芳掀起了投降的羊羣效應，百年後乾隆為此還特別賞賜提升其後人。
李永芳的投降對大明的衝擊和情感傷害是非常嚴重的，作為“第一位吃螃蟹”的李永芳引發了大明投降潮羊羣效應的第一人。為了進一步爭取人心，努爾哈赤提升李永芳為三等副將，並將滿洲貴族女子許配給他，李永芳搖身變成了撫順額駙，死心塌地為努爾哈赤賣命。
李永芳投降圖
此後的攻打明朝戰爭中，李永芳每戰必隨，他的作用不在於戰鬥力有多強，而是讓戰場中的明朝將領士兵看看投降後的李永芳的高標準待遇，是進一步用這種“榜樣”擾亂軍心，弱化明軍戰鬥力。果不其然，這種手段取得的效果是明顯的，如同病毒一般，快速蔓延在明軍的思想。此後在攻取清河、鐵嶺、遼陽、瀋陽戰役中均有出色表現，還主動策反了許多明朝官民投降後金，一時之間產生了巨大的號召力。努爾哈赤更是用了一個更大套路，給他來了一個所謂的“免死三次”的特權，讓他繼續成為後金招降的名片。雖然是一個低級武官，卻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後來明朝高級將領的最終選擇。
清高宗乾隆
百年後的一天，乾隆書案旁接到了吏部反對其提拔一個叫李侍堯的滿洲副都統人事任免案，理由是違反祖制。所謂祖制即是漢族武官不能出任如此要職。乾隆立馬駁斥吏部官員意見説：“李永芳的玄孫，怎能與其他漢軍相提並論？”【9】乾隆説李永芳其功勞竟然可以庇廕祖孫如此之久，至要通過提拔其玄孫作為其隆重的身後待遇，可見在當時的清朝內部已經有了共識認為如果沒有明代將領陸續投降，至少奪取大明更要增加許多難度和變數。
註釋：
【1】朝鮮《李朝實錄》，太宗卷一。
【2】《清太祖朝老滿文原檔》。
【3】《清太祖武皇帝實錄》。
【4】《明季北略》，卷一，《撫順城陷》。
【5】《清太祖武皇帝實錄》。
【6】《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一。
【7】《清史稿》卷一。
【8】《明史張銓傳》卷二九一。
【9】《嘯亭雜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