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日月永恆不變,劉禹錫這兩首懷古的短詩,説盡人間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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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劉禹錫的懷古詩,原來讀他的《西塞山懷古》,很是感動。去爬過幾次西塞山,那裏地形確實險要。山頂上有炮台,山腰還有遺存的鐵鏈,當然那不一定是“王浚樓船下益州”時留下的。
劉禹錫喜歡寫這些歷史的話題,他説人世幾回傷往事,江山依舊枕寒流。是的,只有江山不變,人再偉大,再威猛,再顯赫,也是過客。
劉禹錫和柳宗元是同時期的人,他們都參與了永貞革新運動,被貶官流放到地方,仕途之路不是很順。所以兩個人都試圖放鬆心情,柳宗元於是寫永州的山水遊記,劉禹錫就開始懷古了。
劉禹錫這一懷古,還真的讓他對過去的事提得起放得下,不是去斤斤計較耿耿於懷。他雖然寫過玄都觀那些詩,但他還是很豁達樂觀的。柳宗元鬱鬱寡歡,只活了四十七歲。而劉禹錫最後還做官做到太子賓客,活到七十一歲。
在唐朝七十一歲是很高壽的,我們知道杜甫説的“人生七十古來稀”。杜甫是一個很現實的詩人,他説的話都能算着是唐朝的歷史了,那一定是不會假的。
現在要講的是劉禹錫寫金陵的詩,劉禹錫早在寫湖北大冶的西塞山時,就惦記着金陵了,其中不是有這麼一句“金陵王氣黯然收”嗎?他從來就沒有踏上金陵半步過,但一口氣就把金陵寫了五首。
當年李白寫《登金陵鳳凰台》,他肯定是實實在在去過金陵鳳凰台的。而劉禹錫只是皇上召他回洛陽時,急急忙忙從和州出發,水道繞過金陵。皇帝請他做太子的老師,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他還敢耽擱嗎?
《石頭城》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劉禹錫寫的這組詩叫《金陵五題》,這是其中的第一首。石頭城即現在的南京市,孫權時稱金陵,它北鄰長江,南靠秦淮河,虎踞龍蟠,地勢險要,為東吳、東晉、宋齊梁陳六朝古都。
這六個朝代的統治不是很長,但他們競相奢華,醉生夢死,縱情享受。到了唐朝,已經荒蕪冷落了,只是剩下了被羣山包圍的一座舊城。
那流過此地的江水不斷地形成浪潮,還在一次又一次地衝擊着,拍打着,發出空曠的回聲。從秦淮河東邊升起來的月亮,那個曾經照着奢華的六朝的月亮,它依然還在。
每到夜晚,月亮就要升起,它還是像從前一樣從石頭城的矮牆裏翻了過來。雖然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也還是那個月亮,但它們所見證過的熱鬧繁華卻再也沒有了。
《烏衣巷》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首《烏衣巷》是《金陵五首》裏面的第二首。烏衣巷在金陵城南門朱雀橋附近,相傳這一帶曾經是東晉謝安、王導他們豪門貴族居住的地方。
朱雀橋橫跨在秦淮河上,是當年居住在烏衣巷的王謝他們去往城中心的必經之路。當年應該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現在這朱雀橋兩邊都長滿了野草,一片荒蕪落寞。
烏衣巷上空夕陽西下,殘照當頭,看上去破敗荒涼,哪裏還有從前那種熱鬧的影子。王謝當年雕樑畫棟裏築巢而居的燕子,經過一代一代,都到了平常老百姓家裏去了。
孔夫子早就説過,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大唐,都城也變成了長安,這金陵已是物是人非啊。羅貫中在《三國演義》開場就説了,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只有月亮還爬上女牆,只有夕陽還掛在烏衣巷口,世上只有這日月是永恆不變的,它見證了多少人間繁華。但繁華如夢,萬事萬物都是過客,人走了一茬又一茬,王導、謝安那麼顯赫,他們也跟着走了。
劉禹錫讀過那麼多書,經歷過那麼多潮起潮落,他當然知道石頭城的盛衰,知道人世的滄桑。他沒到過石頭城,就憑他一生的周遭際遇,便能把金陵寫得活靈活現。
唐朝經歷安史之亂以後,宦官當道,藩鎮割據,皇帝成了空架子,掌控不了局面,國家動盪,人民痛苦。劉禹錫雖然參加政治革新失敗,但始終忘不了他的大唐。他這是借慨嘆六朝的興衰來提醒皇帝和那些當權者們。
我去過南京幾次,我是讀過李清照“春歸秣陵樹,人老建康城”而去的,我是讀過朱自清《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而去的,也是讀過劉禹錫的“朱雀橋邊野草花”而去的。
在南京,朱雀橋還在,烏衣巷還在,這些都成了歷史的陳跡,人們並不再在乎它們。但這個六朝歌舞繁華之地,儘管它歷經沉浮,幾經波折,它的每一個故事對我們依然有着強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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