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反對女生做全職太太?
改變了1804位貧困女孩命運的校長
她公開反對女孩當全職太太
為什麼她會將其完全悲慘化
翻閲完張桂梅12年的過往經歷
我終於能理解了
12年內,是這位63歲女性咬牙堅持,在親手籌建的全國第一所免費公辦高中裏,將1804名貧困女孩送進大學。
究其原因只是女孩當了全職太太。老實説,張桂梅這番話不好聽,甚至有些極端,將家庭女性的歸宿説成一個完全悲慘的故事。
諸如“你看男的現在找小三多少啊,把你甩在那個地方。”以及““當全職太太時間長,你跟他(丈夫)沒有共同語言,你被社會淘汰了”。
反對的人指責張桂梅道德綁架、教育理念狹隘,認為都什麼年代,怎麼能完全否定“全職太太”的價值?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當我們只有站在張桂梅角度上看問題,或許才能真正理解她。
“全職太太”不只是個人選擇
反對女性當全職太太,其實更像是張桂梅基於過往經驗、認知對自己周圍女學生和女性提出的警醒。
黃付燕是一個幸運的例子。2008年,她成為張桂梅籌建的雲南麗江華坪女子高中第一屆學生。
12年前,麗江還不是我們印象裏的旅遊勝地,華坪鎮也只有人均年收入剛達到1400元的小縣城。
黃付燕家住在鎮子旁田坪村的山腳下,讀書時,回家要先坐車到田坪村,再步行1個小時才能到。
和周圍村子裏所有輟學女孩拿到的命運劇本一樣,她的父母是農民,哥哥重病,家有外債,無力負擔個人學費。
如果不是被人介紹到華坪女子高中,最終像黃付燕這樣的女生只有一種選擇,那就是沒得選擇。
曾在民族中學擔任過老師的張桂梅見過太多女孩突然從課堂上“消失”。一打聽才知道,她們不是被拉回去嫁人就是打工,務農。
村子裏一個家庭的媽媽在家生二胎遇到難產,臨終前想見丈夫一面,卻被婆婆阻攔住了。原因聽起來可笑,女人生娃死亡不吉利。
丈夫孝順母親,猶豫間,妻子沒了。到最後丈夫自責,只能酗酒消愁,犁田在稻田裏淹死了。
張桂梅不會不知道女性對於家庭的重要性。相反,她太清楚了,“一個家庭沒有媽真的不行,母親的愚昧,常常帶來整個家庭的悲劇”。
這也是她拼死籌辦女子高中的原因,“一個女孩子受教育,可以改變三代人”。
在中產們眼裏,全職太太更像是一種合理分配家庭資源的“職業”,它是基於夫妻雙方甚至兩個家族默契下的一種生活狀態。
優秀的家庭主婦身兼多職,需要是保姆,是幼師、理財師甚至是營養師,能夠進一步幫助家庭擴大財力,提升下一代的教育水平,甚至完成階級跨越。
然而,全職太太的成立不但需要兩個家族都具備一定的經濟基礎和相對統一的生活觀,所處區域的社會氛圍也很講究。
她要以一己之力面對兩個家族的各種問題。在女高讀書的女孩子們,原生家庭可能本來就千瘡百孔,丈夫的家族更難以預料。這份“工作”遠比教師、白領等職業更加兇險,充滿陷阱。
所以在張桂梅眼裏,對她的學生們而言,努力讀書,獨立工作可能反而是一條相對容易走的路。它看上去辛苦,但困難都肉眼可見,坦坦蕩蕩。
她們是用命掙來的教育機會
為什麼張桂梅不讓自己的女學生當全職太太?
如果你瞭解為了讓黃付燕在內的女高學生考上大學,她付出了什麼,你真的不忍苛責。
幾乎是揹着不理解、誤會一路抗過來,從籌建女子高中起就走得困難重重。
為了集資,張桂梅上街乞討,擺出勞模證,被當作裝備齊全的騙子。有人罵,有人吐口水,還有人放狗咬,褲腿都撕破了。
直到2007年轉機才出現。參加十七大後,她受到媒體和各界關注,靠着麗江市和華坪縣分別撥款的100萬元,學校才在一片山溝裏勉強建起來。
沒有足夠的老師,沒有好的教育資源,學生基礎薄弱,為了讓學生贏得走出大山的機會,老師們是用生命在石縫裏砸出光亮。
學校有男老師結婚,多一天假期都不敢請,儀式辦完後立馬回去上課。還有女老師剛做完腫瘤手術,醫生建議在家休息,她也能穿衣服後馬上回到講堂上。
糟糕的還有張桂梅的身體狀況,原本就得過腫瘤。從她臉色就能看出來,在一日復一日勞苦之下,更是憔悴不堪。
因為疼痛,她手上纏着膠布,靠各種中西藥支撐,早上起牀腿落地都像針刺一樣。她是凡人,也會痛、會累,於是常常想着,明天就不起牀,不幹了。
但每天從清晨5點15分開始,還是能看到她舉着喇叭,跟着學生後面監督,催促,收拾爛攤子。
中午吃飯學生只有10分鐘,最後一節晚自習上到12點20,學校常見的畫面是女生們時刻都在跑,在背書做題,在走廊裏拼命熬,和夕陽日落爭時間。
高壓之下,每一個拼勁全力的高考學子,都會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張桂梅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心疼、愛護大山裏女孩。她曾聊起為什麼學生考清華、北大對她這麼重要。
答案是學生過的太苦了。“在高中苦,在大學也很苦,工作也很苦,完全沒有輕鬆的機會,起步高一點,後一步可以緩一下”。
但對於張桂梅,從女高走出去的每一個都是眼見着吃過苦頭,付出比常人更多,老師費盡心血培養的孩子。
看到她們選了一條或許不那麼好走的路,她難免變得着急,粗暴,甚至説是成為別人口中的“狹隘”。
來自一位“母親”的期待和失望
當大部分人看到“讓全職太太滾”,覺得不忿時,很少記得對於女高學生,張桂梅更像一個堅強的母親。
30多歲時,她也曾擁有過自己的小家,喜歡打扮,愛跳舞唱歌,丈夫縱容。
一天裏,她吃飯花不了30塊,花的最貴的一筆開銷,是買止痛藥。剩下的工資全部補貼給了學生。
這樣的付出,張桂梅是不要求回報的。在女高,張桂梅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畢業以後走出女高學生,不準回來。
像展翅雛鷹一樣,她想讓孩子往遠處高飛,永遠不要回頭,“背那麼重的包袱幹嘛,飛出去,老惦記這些地方幹嘛,你不要老是回頭想”。
如果説張桂梅對學生們還有什麼期待,那就是希望她們獨立、自強,有自己的事業和經濟。能夠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
在華坪女子高中,女孩們的宣誓詞就包含着作為校長的期待: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羣峯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讓人欣慰的是,捐款被拒的第二年,黃付燕考上了貴州安順某小學的特崗教師。
正如她所説的“張老師話醜理正,(反對當全職太太)她是從我們(女高畢業生)的立場去説的。
在學生心裏,她不是聖人,而是一位嚴厲,卻心心念念為了孩子好的“母親”。從個人經驗看過去,在一份沉甸甸的愛裏,有擔憂,有害怕,也有個人期待。
所以我理解她。
文章來源: 外灘TheBu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