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為什麼有些朝代永遠也上不了電視

由 聊素麗 發佈於 經典

中國人着實有個癖好,愛看古裝劇。坐在電視機前的你,看着電視裏的萬里江山,彷彿渾身插滿flag的將軍,心情澎湃不已。甚至於後宮各種人情世故、爾虞我詐,你都瞭如指掌、爛熟於心。
要真説起來中國歷史中的朝代更迭,大部分吃瓜羣眾大概只能説出“唐宋元明清”。還有呢?“還有隋朝吧,其他就記不起來了。”
而我們愛看的古裝劇,經常講述的不過就是那麼幾個朝代的事。有些朝代在歷史上是很有存在感的,可為什麼永遠都上不了電視呢?閲讀下文,給你答案。
歷史學家葛兆光認為:
歷史為人們提供着關於“故鄉”的回憶,這種回憶不一定是對於村莊位置、房屋田舍、鄉親父老、縱橫阡陌的具體再現,而是一種關於故鄉的温馨感受,使人們一想起故鄉就覺得親近,使互不相識的人一提到共同的故鄉就有“同鄉”甚至“同根同源”的感覺,“君從故鄉來,應知故鄉事”,既使在很遠的地方,也始終存在着眷念。
身處歷史之中的每一箇中國人就像遠遊的浪子,從夏到清一路顛沛,在許多地方留下過回憶。不像大洋彼岸的美利堅,橫豎不過二百來年的歷史,中國這一路走了五千年,記憶上自然出現了厚此薄彼。
有些王朝的故事在老百姓裏口耳相傳,而那些讓人拍腦袋都想不起來的朝代,就成了被人慢慢遺忘的“小透明”

01
風流倜儻的兩晉南北朝
如果不是歷史系出身或是資深歷史愛好者,很少有人能把這段歷史裏的朝代一個個數明白。
大約因為《三國演義》的光環加持,晉朝一直活在魏蜀吳的陰影裏。明明是一舉結束三國混戰場面,C位出道的晉朝,卻始終得不到觀眾的承認。
提起晉朝,大多習慣在前面加個魏字,一方面當然是考慮到文化上的傳承接續,而另一方面也在時時刻刻提醒着,在儒家文化的籠罩下,晉朝的誕生永遠揹負着叛主的烙印

幾乎人人都知道那句歇後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實一直到司馬昭的兒子司馬炎才在公元266年真正改魏為晉,到公元420年東晉滅亡,兩晉前後加起來不過一百五十五年。
大概是司馬氏前三代業務能力太強,自司馬炎開始,晉朝就幾乎沒出過什麼靠譜的皇帝。知名度最高的司馬衷,歷史上著名的弱智皇帝,留下了“何不食肉糜”的千古金句。剩下的皇帝幾乎不是早夭就是無能。
皇帝不爭氣,就顯出豪門貴族的能耐。光是王謝兩家就出了王導、王羲之、王獻之、謝玄、謝道韞、謝靈運。而魏晉文學中最有名的那本《世説新語》,簡直可以説是兩晉幹部子弟微博段子集錦。

皇權羸弱也必然導致地方割據和外族入侵,八王之亂後面跟着五胡亂華,讓晉王朝元氣大傷,一直被趕到了南方,再未收復過北疆。
由於中國傳統的歷史觀主要是建立在大漢族中心主義基礎上的華夷史觀,因此這段大一統漢族文明被少數民族文明碾成碎片的混亂歷史長久以來被羞於提起。
所以儘管兩晉南北朝名士縱橫,逸聞眾多,但以其為歷史背景的文藝作品卻並不多見。前兩年好不容易火了一部《琅琊榜》,觀眾們看着南梁大通年間的時代背景還是相見不相識,笑問何處來。
魏晉南北朝的男風倒是為廣大耽美創作者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只可惜中國目前對於同性戀的態度仍然遮遮掩掩,革命尚未完成,同志仍需努力。

02
“曇花一現”的五代十國
論存在感低,兩晉南北朝和五代十國可以説是難分伯仲。如果用一句話來總結,那就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相比於兩晉南北朝,五代十國的時間更為短暫,滿打滿算也不過七十餘年。其政權更換速度都快趕上韓國總統了。
區別於南北朝時期,五代十國出現了多個政權並立的情況。七十餘年裏,中國的疆域、人口、國族都處於割據和對立狀態。
唐朝亡了以後,除了梁、唐、晉、漢、週五這五朝之外,還相繼出現了前蜀、後蜀、吳、南唐、吳越、閩、楚、南漢、南平及北漢等十幾個獨立政權,這在整個中國歷史上都是極其罕見的。

上一次出現這種政治、經濟、文化體系各自為尊的狀況還是春秋戰國時代。但春秋戰國時期,至少還共享着或曰中原文明的文化體系,即使大國如楚國,還是會因為不服周禮而被視為蠻夷。相比之下,五代十國的社會形態反而更類似於西方歷史中常見的城邦狀態。
作為一段充滿異質性的歷史,一個夷狄政權反客為主佔據中原的年代,按照史學泰斗饒宗頤在《中國史學上之正統論》中的論述,五代十國是有違史學正統的旁門左道,是禮崩樂壞的畸形兒。
中國自古有盛世修史的傳統,作為亂世的五代十國,本來保留下來的記錄就不多。再加上歷代史學家出於正統論的輕視,五代十國自然成了中國歷史的小透明
如今那些在五代十國中的勝出者早就被世人遺忘了,倒是亡國之君南唐李煜的一闋《虞美人》還在一個個月上西樓的夜晚勾得離人肝腸寸斷。

03
氣吞山河的大元
最近連續上映的《延禧攻略》和《如懿傳》又幫着觀眾們給清朝歷史劃了一遍重點。清朝皇帝的順序表幾乎快和元素週期表、乘法口訣表並列成為中國人的必修課了。同樣作為少數民族統治的大一統王朝,元朝卻遠遠沒有清朝這樣好的待遇。
作為中國歷史上疆域最廣袤的元朝,在文藝作品裏留給人們的印象卻始終是既不可愛也不迷人的反派角色,襯托了張無忌、朱元璋等一眾無產階級革命領袖的颯爽英姿。所向披靡的孛兒只斤家族之所以落到這個地步,還是統戰工作沒有做好。

雖然説槍桿子裏出政權,但筆桿子裏出腐朽政權。馬背上打出來的元朝顯然對中原漢人之乎者也的儒生不屑一顧。
在元朝統治時期,儒學作為漢人文化的代表被嚴重打壓,讀書人成了下九流,甚至有了“八娼九儒十丐”的説法。不同於清朝統治者對於漢文化的接納和認同,元朝統治者對於漢文化極為排斥,在統治階層內部是棄用漢文的。
因此明朝建立以後,憋了一肚子火的儒生們雖然勉為其難地承認元朝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朝代,但對其要麼無腦差評要麼乾脆不置一詞。後來的清朝更是和蒙古人有宿怨,當年祖上建立的大金國就是讓蒙古人給滅了。

當然這事兒也不能全怪讀書人小氣,當朱元璋打敗元朝軍隊以後,元人北撤時不僅帶走了金銀財寶還帶走了眾多典籍,硬是沒給明朝老百姓留下一針一線。沒有了歷史典籍,元史就只能是開局一張圖,劇情全靠編了。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正如法國哲學家福柯所説“重要的是講述神話的年代,而不是神話所講述的年代”。
歷史作為一種合法性的敍事,從來都難以完全走出意識形態的陰影。杜牧寫“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誰又能知道,今天這些被捧上神壇的王朝在多年以後會被後人怎樣講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