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夷公利用專利法,侵吞天下財物,為什麼周厲王依然支持他?
榮夷公是榮國第六任國君,姬姓。他向周厲王建議推行自己的“專利法”,受到周厲王的重用。結果榮夷公利用專利法大肆侵吞百姓的財物,被當時人稱為侵吞天下的鉅貪。
但是在這種民意沸騰的情況下,周厲王非但沒有懲治榮夷公,反而派巫師監視百姓,禁止他們議論朝政。
那麼為什麼周厲王要這麼做呢?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更加激起百姓的不滿嗎?當然不是,因為他有一個不得不支持榮夷公的理由。
【西周遇到的問題】
西周在最初分封的時候,對於各個爵位所擁有的土地都是有明確限定的。比如公國的領土限定為方圓50公里,侯國和伯國是35平方公里,子國和男國是25平方公里。
當然這些限定也是有彈性的,比如齊魯等重要大國,範圍就會廣一些,但是也是有固定的數目限額的。
本來在西周建國之初,大家都是在封地裏建造一個城池,主持開發井田,這些領土也就夠用了。但是西周社會相對穩定,周王室包辦了對外戰爭。所以各大諸侯國處在長期和平的狀態。
這樣的情況下,埋頭種田的諸侯國們雖然土地沒有變化,但是孩子越生越多。沒辦法,他們只能到領土之外開拓新的土地,用來供養新生人口。
但是根據馬爾薩斯人口理論,人口的增長是幾何倍數的,而土地的增長確是算數級增長,領土擴張永遠都趕不上人口增長的速度。
到了西周後期,諸侯國們的領土都開發到了極限,諸侯們邊境線已經連接到了一起,而這成為當時所有諸侯國都要面對的問題,榮國也不例外。
【領土爭端】
諸侯們的領土擴張本來都是自發形成的違法行為,因為這些土地不是周王分封的,而是他們私自圈佔的。按照法理上講,這些領土的所有人應該是周王才對。
在周共王時期,周王室缺錢,周共王為了獲得更多收入。他就承認了諸侯們圈佔的土地,但是他們要如數繳納土地税。這樣就解決了諸侯們圈佔土地的合法性問題,但是周共王沒有解決領土糾紛問題。
如果兩個臨近的諸侯國都在邊境線圈佔無主荒田,雙方都宣稱對其具有擁有權,那麼這塊領土歸誰,這在當時沒有一個成文的規定,最後只能通過武力來解決。
於是西周後期開始出現了頻繁的領土爭端,進一步出現踐踏禮法的事件。
周厲王的父親周夷王曾在會盟的時候烹殺了齊哀公,殺雞儆猴。告誡諸侯恪守禮法,不要私自擴張和發動戰爭。但是他也只是暫時緩和了諸侯間的矛盾。這些諸侯依然積極擴張軍備,其中尤其以楚國為首的偏遠諸侯最為活躍,動輒發動亡國的戰爭,這對周王室的統治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榮夷公的對策】
榮夷公的榮國是西周初年建立的,位置就在鎬京的西南方向,二者是近鄰。
榮國的位置不好,領土擴展的空間很小,同時又時刻被周王室盯着。那麼榮國怎麼辦呢?看着糧食不夠吃,經常鬧饑荒的國民。榮夷公想出一個“好辦法”。
既然榮國沒有什麼擴張空間,自己實力也不夠強,那麼就只好從周王室的權威上做文章了。
榮夷公知道,在他的時代,已經出現了一些領土龐大,人口基數不遜色於周王室的諸侯。而這些諸侯對於周王室的威脅也正在與日俱增。但是周厲王對於內部的諸侯也沒有什麼辦法,根本無法限制他們的擴張。
榮夷公這個時候登場了,他推翻了周共王當時推行的政令。否定諸侯對於封地外領土的所有權,宣告這些領土歸周王所有,並予以收回。
這就是榮夷公推行的“專利法”意為讓周王“專享其利”。周厲王一看,這正合我意啊,周王室正犯愁不知道怎麼收拾那些整日擴張的諸侯,如果限制他們的領土,這就能削弱他們的人口數量和經濟實力,從而從根本上限制諸侯國的擴張。所以周厲王憑藉強大的武力,強行推行榮夷公的專利法。
【厲王止謗】
榮夷公得到周厲王的支持,就便於自身的牟利了。因為專利法的推行涉及到收歸土地所有權,這中間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很大。
榮夷公驅逐百姓,禁止他們開發山川林澤。在這個過程中,誰也不知道他多少收受利益和賄賂。專利法影響的範圍越來越大,失去土地和漁獵場地的百姓也越來越多,就這樣榮夷公成為了貴族和百姓眼裏的天下鉅貪。
經過兩百多年平穩發展,西周的人口基數擺在那裏,讓百姓讓出土地就好比讓他們去死一樣,而擁有這些土地的諸侯貴族也不甘心失去這塊肥肉,而且貴族們管轄的百姓也需要糧食養活。於是榮夷公和貴族百姓的矛盾成為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貴族紛紛向周厲王舉報榮夷公,芮良夫批評榮夷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榮公若用,周必敗也”。
但是周厲王是為了削弱諸侯和貴族的勢力,不可能半途而廢。因為如果這時候他處置了榮夷公,那麼就意味着周王室投降了,結果就是以後再也沒有了削弱諸侯的機會。所以周厲王命令百姓,不得議論朝政,否則就去死。
【國人暴動和共和執政】
周厲王和榮夷公站到了所有貴族和百姓的對立面,百姓們沒有土地就無法生存,但是言路又被禁絕,貴族們也無能為力,結果給百姓們留下的就只有絕望,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面對這些飢腸轆轆的平民,就算像召公這樣依然忠於周王室的貴族也無法坐視不理了。
西周爆發了轟轟烈烈的國人暴動,百姓們衝擊周王室的宮殿,殺死周王室的衞兵,為自己的一口飯開始拼命。
周厲王寡不敵眾,逃出了鎬京,幾年後死在了外面。而周公和召公等大貴族控制住了局面,匯合了其他貴族重新劃分了土地的分配情況。土地又成了貴族們的私有財產,專利法徹底破產。
貴族們得到了土地,附庸於他們的百姓們就又獲得了可以耕種,漁獵的土地。但是周王室的威望可就一落千丈了,西周隨後的滅亡至此已無法避免。
(注:當時的沒有後世的典型平民,由於是井田制下的集體耕作,平民都是貴族們的附庸,而分封制的規則是“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所以平民可以看做貴族的私有財產,周厲王不可能得到這些平民的所用權,為了維護封建貴族制度,也不能進行土地改革。)
【總結】
榮夷公推行的專利法從他自己的角度看,是以鄰為壑,通過利用周王室,打擊其他諸侯,從而獲取自身的利益,供養榮國膨脹的人口。
從周厲王的角度,這是面對越發強大,破壞禮樂的諸侯們。給出的一招釜底抽薪的手段,想要在諸侯崛起的問題上一勞永逸。維護西周的統治。
從諸侯的角度,他們也是很無奈的。如果不擴張領土,那麼人口增長,多出來的百姓怎麼辦,總不能殺掉或驅逐吧?
從百姓的角度則是最無辜,他們只是辛勤的勞動,獲取那些僅夠餬口的糧食。因為不參與戰爭,以及青銅農具的普及,他們可以生育更多的兒女。但是突然不讓種地,不讓打獵捕魚了,那百姓們要怎麼活?
最後的結果就是,周朝崩潰,諸侯們繼續着無休止的擴張。然後在戰爭中消耗人口,從而達到糧食生產的供需平衡。同時也衍生了春秋戰國的亂世。
我國作為一個農業國家,土地問題一直都是我們歷史上最大也最根本的問題,這是在談論歷史時無法迴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