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看出無名高地兇險,挽救全排性命,戰友驚出一身冷汗
【一縷硝煙32】
1979
七連誕生於抗日戰爭初期,歷經多次精簡整編卻原封不動保存下來。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期間,七連曾打過無數次硬仗惡仗,和平年代的軍政素質也屬一流,在全團乃至全師都算得上過硬連隊之一。
然而,這次七連卻遇到相當強的對手。117號高地守敵不愧王牌師的部隊,戰術技術水平明顯高於前幾天交手的741團。開戰十來天,我們92團大仗小仗打了七八個,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強敵,三營兩次衝擊都沒得手,只拿下幾個無名高地,主峯仍牢牢控制在敵人手裏。相反,我方減員卻不少,帶領尖刀排衝鋒的七連副連長吳倫沛也犧牲了。
吳倫沛犧牲後,團長命令參謀老賀到七連代理副連長。
老賀1965年入伍,黔東南人,人送外號“大雞”。剛認識老賀時聽人叫他綽號,我還以為本來他就姓吉,幸好沒喊“吉參謀”。
後來我問作訓參謀蔡友華:“咋叫這麼個外號?”
老蔡哈哈一笑:“到澡堂洗澡時,你仔細看看就明白啦!”
過一段時間,到澡堂洗澡時我真的仔細觀察一番,經老蔡點撥終於鬧清楚了,那綽號實在不雅。我們新兵當面不敢沒大沒小,背後卻也隨波逐流稱“大雞”。他聽見也不惱,頂多回罵一句:“新兵蛋子……”
老賀明白,這時候到連隊,絕不是代表機關前來發號施令,而是真要帶兵衝上陣地,死活也得把117拿下來。
大雨仍在不歇氣地往下潑,七連決定藉助雨幕再次向主峯發起衝擊,老賀率尖刀排衝在最前邊。
剛摸到半山腰,連隊還沒來得及展開,上面的輕重機槍一起掃下來,進攻分隊齊刷刷被壓在窪地裏——居高臨下的敵人早察覺了我軍的意圖。
“偷什麼襲?龜孫子們在山上早看清楚啦!快撤!”
老賀指揮弟兄們迅速回撤,山上輕重火器追着打。老賀閃過兩輪彈雨,卻沒躲過第三輪,一顆槍彈似乎長了眼睛,不偏不倚恰從他襠下穿過。傷的實在不是地方,那可是男人最珍貴的命根子啊!
下午,又傳來一個噩耗,三營副營長袁孟華犧牲。
曾在團炮連當過連長的袁孟華是我的老熟人,打響前幾天才奉命趕到第一集結地域。1978年上半年,入伍十幾年的袁孟華接到轉業通知,我們往邊境開進時,老袁已經賦閒了小半年。
部隊離開營房的前三天,袁孟華到西營房看望老連隊:“多多保重!一旦我先離隊回地方,部隊凱旋的時候也要回來看望老戰友!”
【本文作者許向斌到金平烈士陵園祭掃袁孟華烈士。袁孟華,11軍31師92團三營副營長,
雖然十分牽掛前方戰友,老袁也只能多方打探消息。
部隊出發半個月後,一部分幹部的轉業命令被撤銷緊急趕往金平,老袁被任命為三營副營長。
117進攻戰鬥打響後,袁副營長一直坐鎮主攻連,卻在即將佔領封土的關鍵時刻犧牲了。
袁孟華的犧牲讓我更擔心三營的另一名副營長。他叫石維成,曾在一營當過副營長,是我的直接首長。那是入伍第三年,我在一營當司號班長,整天不離石副營長左右。後來他調到三營我調到司令部,距離不足三百米,在三營的幾百號人中,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他。
石維成是黔東南的思南縣人,曾在31師警衞連幹過幾年連長,1971年上半年提拔到我們一營當副營長,那時我正在營部學吹號。石副營長為人極好,只是特愛喝口小酒,晚上查崗回來,時不時轉悠到我們司號集訓班,拇指中指捏成圈:“來一口?”
司號班長心領神會,忙打開牀頭櫃,取出給軍號消毒用的包穀酒。石副營長只抿一小口,然後遞給我們:“來來,都來,一人一口。”
其實,石副營長蹭幾口酒我們一點都不虧,甚至還有賺頭:但凡聽説下面哪個連隊改善伙食,通信員總會代表營首長跑一趟:“石副營長説,你們在營部集訓的司號員洗軍號的白酒不夠了!”
各連司務長心領神會,再吝嗇也會灌兩壺,有時還順帶端上幾個菜。
……
擔心並非無由,隨後傳來的消息印證了我的預感,石副營長果然傷了,並且傷得不輕。
雖然三營攻打117號高地十分艱苦,所幸我們無坐炮連只有一個輕傷。
“指導員救了我們全排啊!”
後勤組上去送彈藥,宋金平見到我的頭一句話就這樣感嘆。接下來,他詳細描述了三排歷險:
按照命令,配屬步兵的無坐炮在營指揮所右前方無名高地展開,隨時準備配合進攻分隊實施火力打擊。這個高地雖然離主峯不遠,卻在上午就被攻佔,現在成了三營進攻分隊的出發陣地。
【我們連隊的82無坐力炮,系電影《高山下的花環》中“小北京”手中這款】
宋金平和代理排長龍向才弓腰走在隊伍最前邊,老周高燒剛退體力不支,通信員鄧愛和攙着他夾在隊伍中間。三排弟兄們呼哧亂喘地接近山頂,卻聽老周在後面高聲吼叫:“別停!都別停!不要上山頂,從左邊繞過去!”
接着又厲聲命令:“宋金平,帶大家迂迴到左側,別停!快!”
隊伍繞過山頭,沿山坡繼續推進幾十米,在無名高地左側隱蔽起來。
宋金平納悶:怎麼回事?老指導員歷來謹慎,今天為何一反常態不按命令行事?未及詢問,身後的無名高地已被炮火全部覆蓋,彈着點正是三營為無坐炮指定的展開地域。早一步登頂的步兵沒躲過,嘰裏咕嚕滾下來好幾個,我們三排卻只有一個彈片傷,弟兄們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這個無名高地是明顯的獨立山頭,極可能成為炮兵的標定物,説不定敵人早已把射擊諸元標定完畢,專等對手爬上來。其實,受領任務時老周就看出了其中兇險。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許向斌,河北唐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