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視體育美育沒錯，但全面納入考試還是應試思維

言詠/文 前些日子山東一所中學一個班的班主任由數學老師換成了體育老師，遭到家長集體投訴，如果放到現在，家長們可能不會投訴了。因為，在教育部的新聞發佈會上，體育衞生與藝術教育司司長王登峯明確表示，體育分在中考總分中的佔比會越來越高，將達到和語數外同等級別。與此同時，音樂、美術等美育科目也將納入中考。

重視體育、美育是好事，雖然這些年一直在強調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但實際上，在考試指揮棒下，依然是重視“智”而輕其他，老師和家長即便不明説，心裏也認為語數外是主課、音體美是點綴。音體美課時不時被“佔用”，音體美老師也很難被認同或者自我認同為學校的核心教育力量——體育老師當班主任被家長集體抵制就是這種現象的映照。

這當然不對。“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僅僅是一句正確的口號，它對於孩子的成長實際上也有所裨益。當孩子的時間都被線上線下各種英語、數學、思維、作文培訓班佔領時，他們鮮有機會強身健體，更別説去大自然裏放鬆身心、愉悦心靈。看得見的後果是，小小年齡戴上眼鏡——2018年的調查數據顯示，中國青少年總體近視率為53.6%，居世界第一。除了視力，還有小胖墩等問題。

隱性的後果則是，孩子們在智識的學習上被施予了太多壓力，長大之後的他們，從整體的人的角度來説，獲得的發展並不全面。他們從幼時起所構建的精神底色，並不足以應對不可避免會有艱難時刻的人生，從而導致一些悲劇的發生。

但是，把音體美全面納入中考，提高分數佔比的政策，依然沒有脱離應試教育的窠臼。而用應試教育的方式，並無法解決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這個素質教育應該回應的問題。

不僅如此，還將帶來新的問題。首先，這將導致運動、音樂和美術陷入功利化誤區，這並不應該是體育和美育的本質。今年9月全國校園足球專家委員會以及全國幼兒足球專家委員會審議通過了全國幼兒足球活動負面清單，其中一條就是禁止幼兒足球考級。這是正確的方向。幼兒足球最該培養的是興趣，而僵硬的考級模式，反而會磨滅它。“世界足球的視野裏，從未有過考級成才的神話，也從未有過應試足球催生後備力量的傳説。街頭的自由桑巴、熱土上的不羈嘶喊，讓一代代足球奇才湧現。他們的故事一再啓示我們：孩子們需要的是踢球的時間和‘野蠻生長’的權利，而不是無休止的應試和束縛。”一篇文章這樣評論。

運動和美育是同樣的道理。孩子們需要的是奔跑、歌唱、起舞、塗鴉的時間和權利，而不是為了在考試中獲得一個好分數。相信嗎？一旦體育、音樂、美術納入中考且分數權重足夠大，一定會催生相應的“提分”訓練班。為什麼跳繩班價格不菲，還那麼火爆？就是因為是否達標或者是否優秀關係到加分、三好生評定，後者關係到孩子的升學前途。

其次，這樣將導致諸多不公平。比如，一個孩子體質確實先天差一點，那麼他所需要的鍛鍊是，通過適合的運動強身健體，比昨天的自己更進一步，而不是一定還要飛躍到和同齡人一樣的水平。民間有段子調侃説，“沒考上北大數院因為體育不及格，沒考上北體因為美術不及格，沒考生央美因為音樂不及格，沒考上央音因為數學不及格”——雖然是開玩笑，但也值得深思。這和前一段打破亞洲記錄的游泳運動員因長跑體測不過關無緣決賽有一定的相似性。

另一種可能導致的不公平是，讓家庭條件處於弱勢的孩子更處弱勢。尤其是美育，對家庭經濟能力和家長精力投入的要求不低，如果一刀切地納入考試而不考慮家庭負擔能力，“寒門難出貴子”的問題可能將進一步凸顯。

無論如何，以全面納入考試的方式促進孩子全面發展，可以想見，結果可能會與美好的初衷偏離。這與上週山西長治教育部門下發通知宣佈，從2022年起把裸眼視力納入中考招生評價標準是一樣的內在邏輯：想提升什麼，就把什麼納入考試，都是應試教育的思維。用同樣一套“大而全”的考試標準一刀切地衡量所有人，本身就與鼓勵孩子全面發展是矛盾的，只會抹殺孩子或許本有的興趣和天賦。真正的解決方式應該是，通過多元的教育模式，讓孩子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成長之路。而所有的孩子，都有自由奔跑、歌唱、起舞、塗鴉的權利，與考試無關，與分數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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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經濟觀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