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差點成為“漢初四傑”, 最後卻被煮死了, 劉邦一生對他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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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楚漢之韓信篇:胯下犬(22)主筆:江湖閒樂生

漢三年(公元前204年)六月,漢王劉邦在丟失了滎陽楚漢主戰場後,來到修武(今河南獲嘉)奪走了韓信的大軍,而讓韓信回趙國繼續招兵買馬,準備伐齊;漢王則留在修武收亡納叛,堅壁高壘,阻止項羽繼續西進,兩邊忙了個不亦樂乎。

三個月後,韓信重新訓練出了一支數萬人的威武雄壯之師;漢王亦兵勢復振,乃從酈食其之計,一面遣劉賈率兵兩萬,由白馬津(即官渡之戰前袁紹遣顏良首攻曹操之處)東渡黃河,往助彭越騷擾楚之後方,一面引兵南下敖倉、謀取這個天下最大的糧食基地。

漢三年(公元前204年)九月,韓信率領新軍從趙地出發,來到平原津(古黃河渡口,今山東德州平原縣),準備由此東渡黃河往擊齊國,齊王田廣亦派出大將田解與華無傷,屯兵二十餘萬於黃河東南岸的歷下(落於歷山之下故名,位於今山東濟南),以防漢軍渡河。

歷下是齊國的生命線,它非常非常重要。

春秋時,諸侯爭齊,多在歷下。自戰國以迄秦楚之際,歷下多事,則齊境必危,當年蒙恬攻齊,也是一破歷下,齊王建立馬完蛋。

所以齊國幾乎將全國的兵都壓寶在這兒了,保住歷下,就等於保住齊國。同樣,韓信攻破歷下,就等於得齊之半。

一時間,歷下戰雲密佈,眼看雙方之就要爆發一場大戰,漢王屬下第一辯士酈食其卻將韓信的計劃全部打亂。

漢王這段時間很高興,自他奪得韓信大軍後,便覺得腰也直了,氣也壯了,腿腳也不抽筋了。現在對楚戰事一片大好,彭越劉賈奪取了梁地十幾個城池,直接威脅楚國大本營彭城,項王已回軍去救了,劉邦乃趁機奪取了敖倉糧食基地,兵圍成皋,一步步扭轉了正面戰場的局勢!只有韓信那邊讓他有點兒不放心,韓信真的能帶着一幫剛練好的新兵拿下齊國嗎?不會是吹牛的吧!

韓信的能力無可置疑,但齊國畢竟是天下第三大國,實力遠非燕趙魏代可比,所以也從未跟這些諸侯那樣“朝楚暮漢”,它從來都是堅持獨立自主,抗拒外來入侵者,強如項王都數徵而無功,韓信估計也不行吧!

主上有憂,臣必擔之。酈食其前次説魏不成,坐視韓信將功勞搶去,心中不爽,這次便又打起齊國的主意來,他想憑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説服齊國加入漢陣營,共同來對抗項王。

酈食其認定,韓信是不可能平定齊國的。夫齊,東有螂琊、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兩千裏,持載數十萬,縣隔千里之外,齊十有二焉!況且,如今齊國的當權者田橫可不是個好惹的傢伙,當初項王攻齊,大敗齊軍於城陽之野,田橫之兄田榮被殺,田橫遂立田榮之子田廣為齊王,而收散卒數萬人據城陽以反楚,項王連戰之,竟未能下,最終只得無功而返,與齊講和,可見此人厲害。

而且,田橫此人在齊素有威望,其善用賢者,有惜士之名,是個孟嘗君般的人物。據傳田橫身邊有五百門客,個個對他忠心耿耿,就算是為他赴湯蹈火,也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所以酈食其認為:與田橫這樣的人物為敵,實在不智,只有將他變成我們的盟友,才是明智之舉。至於韓信,你還是站一邊兒涼快去吧,也該我老酈出出風頭了。

古有蘇秦張儀,今有我高陽酒徒,哈哈,我老酈就要流芳百世了,你們等着鼓掌吧!

老酈對漢王説:“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解將二十萬之眾軍於歷城,諸田宗族勢力甚強,狡詐多變,且其背靠大海,無後顧之憂;前阻河濟(即黃河與濟水,今濟水下游為黃河所佔,可在古代,濟水比如今長的多,乃與黃河平行如海),乃天然屏障;南近西楚,可呼應相連;大王雖遣數十萬師,一年半載也未可破。臣願請明詔出使齊王,陳其利害,説齊附漢,使為東藩,不勞張弓矢而能屈人之兵,所謂謀之上者也。”

漢王心想:對啊,與其讓韓信去打那成敗未卜的一仗,不如就派酈食其去試試看吧,如能不戰而下齊七十餘城,當然大善;如若不成,最多也不過損失一名辯士而已,有什麼關係!

於是漢王同意了酈食其的計策,不過他一面派酈食其出使前往齊都臨淄,另一面卻並未收回韓信攻打齊國的命令,他這叫做政治軍事雙管齊下,雙保險。

正是漢王的這個最保險卻最不厚道的決定,害死了老酈,害慘了田橫,也害苦了韓信。

田橫正密切注視着韓信大軍的情況,正這時,酈食其來了,説是來講和的。

田橫頓時搞不懂了,你們一下子要打,一下子要和,究竟在玩兒什麼花樣,耍我們嗎?

酈食其趕緊解釋:和的了就不打,和不了就打。

田橫不吃這一套,説:誰説要跟你們和了,打就打唄,怕你們不成!

眼見田橫挺橫的,酈食其便打了哈哈,轉而問齊王田廣道:“陛下可知天下之所歸乎?”

齊王田廣是個老實人,當下便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不知也。”

酈食其道:“知天下之所歸,則齊國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歸,即齊國未可保也。”

田橫在旁道:“妖言惑眾!吾齊國地方數千裏,國富兵強,內有文臣致治,外有武將安邊,按甲屯兵,坐觀勝負,如何未可保也?

酈食其嘆道:“公何欺人之甚耶?公自度與項王勇武何如?項王得關中而不能守,走彭城而不能敵,五國皆叛,關中盡失。今齊以千里之區而欲保全於亂世,不亦誤乎?”

齊王田廣一聽酈食其講的蠻有道理,便又問道:“既如此,天下何歸?”

食其道:“天下歸漢。”

田橫在旁冷笑道:“大言不慚!”

齊王田廣卻很有耐心的問道:“先生何以言之?”

酈食其聞言大喜:哈哈,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機會來了,看招!

於是他喝了一口酒,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漢王與項王戮力西面擊秦,約先入咸陽者王之,項王背約不與,而徙封漢中為王。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聞訊,起蜀漢之兵擊三秦,東出函谷,收天下之兵,為義帝報仇!

漢王自出關以來,立諸侯之後為王,封降城守將為侯,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材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漢之糧並船而下,天下莫不信從!

而項王有背約之名,殺義帝之罪;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過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攻城得賂,積財而不能賞。天下叛之,賢材怨之,而莫為之用。故楚若強而實弱,漢似弱而實強也。

迄今以來,漢王已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破魏北,舉三十二城;下井陘,誅成安君:此戰神蚩尤所驅之兵,非人力所為,乃天之助也。今漢已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守白馬之津,堵太行之道,拒飛狐之口,撫安百姓,虎視天下,可知天下之所歸者,誠在漢不在楚也。大王急早歸附,齊國社稷可得而保也;如若不然,危亡可立而待也。臣之此來,實為齊,非為漢也。大王宜熟思之!”

鼓掌!酈食其這番話,歷陳利害,雄辯滔滔,實在太牛了!這下子不僅老實人齊王田廣大覺有理,就連挺橫的齊相田橫也不禁心動了。

——是啊,項王殘殺齊人,且與我有殺兄之仇,此仇不共戴天。若是齊可中立自保,不去管楚漢的閒事兒也罷,畢竟齊國的實力比不上楚漢任何一方。但是看這形勢,中立恐怕不可能了,如今楚漢之爭的大局已日趨明朗,諸侯大多已歸漢或為漢所滅,項王也日趨孤立,再強也撐不了多久。我齊國也是時候做出最後抉擇了。

可惜,這是老酈最後的瘋狂了,誰都不會想到,他的生命,早已在漢王派出他的那一刻已經完結。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為了漢王與韓信的壯志,老酈註定要被犧牲了。

漢齊已經達成了和平協議,但是漢王並沒有下令韓信停止對齊國的用兵,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讓韓信一勞永逸搞定齊國的好。畢竟齊地方千里,帶甲數十萬;背山靠海,擅漁鹽之利,商業發達,經濟實力雄厚;地近楚國後方,戰略位置優越;如果不能確保拿下來,實在是心腹之患。

當然,這些心思他不能告訴酈食其,也不便告訴韓信,這需要他們自己去領會。

酈食其卻沒能領會漢王的精神,他還以為他已建不世之功,萬户侯行將到手,自己必當名揚天下流芳百世,殊不知他很快就要樂極生悲永垂不朽了!

田廣覺得挺沒勁的,於是又派人把酈食其從水裏撈了起來,滿臉堆笑的説道:“汝能止漢軍,我便活汝!”

酈食其大笑道:“舉大事不細謹,集大德不辭讓。而公不為若更言!(老子我不會再為你再多言!)”

田廣大怒:酈生枉稱天下大儒,竟然當面辱罵本王,無禮之至!來人啊,把這豎儒再給我扔下去!

幾個兵士上前就要拉,酈食其一把甩開,朝田廣深深一鞠躬,道:“臣此去便於黃泉等候大王,大王切莫思臣。”説着,酈食其緩緩脱下外衣,將頭整個裹上,然後縱身跳入了沸騰的開水之中,狂笑而死。

安息吧,酈食其,跳出這個殘酷的人間,天堂自有孔孟之道,願你一路走好!

是七尺男兒生能捨己,作千秋雄鬼死不還家。

——酈公祠對聯

只可惜,酈食其終究成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但他敢作敢為,超然高放,並在死前負氣凜然、豪狂赴死,不失英雄本色,此蕩蕩烈士之風,必將永遠為大漢人民與大漢高祖所懷念。

曲周侯酈商(酈食其之弟)以丞相將兵擊黥布有功。高祖舉列侯功臣,思酈食其。酈食其子酈疥數將兵,功未當侯,高祖以其父故,封疥為高梁侯。

——《史記·酈生陸賈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