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秋·思

由 亓官天亦 發佈於 經典







    編者的話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也是容易引發思緒的季節。熱情、奔放的青年,在這樣一個季節似乎也變得沉靜起來,用更細膩的情感去觸碰世界、思考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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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楓

    謝金潤(20歲) 哈爾濱師範大學學生 

    我是顆楓樹

    生長在你必經之路

    怎樣才能

    讓你在我身邊駐足

    於是

    楓葉窸窸窣窣

    燃成

    根根火燭

    染紅了

    氤氲的秋霧

    你未曾

    停下腳步

    感受

    秋楓的温度

    留我

    慌忙追逐

    失神地

    胡亂飛舞

    我親愛的人兒啊

    你從未看清楚

    那飄零一路的

    不是楓葉一樹

    而是離人眼中的血

    染透的心形圖

    無盡

    無數

    無邊

    凋零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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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行走,一邊成長

    張喆(24歲) 物理化學專業博士研究生 培養單位:中國科學院化學研究所

    有人説,路走熟悉了就不美了,我從不同意——只要熱愛生活,熟悉的路上也都是新風景。就像北京的秋天每次下雨時,地勢低的地方排水不暢,上班路上就會多出一個小水塘:滿盛着秋雨,滿圍着落葉,水面上粘着一層薄薄的油畫,繪出頭頂上的秋天。畫裏面的樹很矮,落葉從水裏飄落,很快掉到水塘之外;畫裏面的風很大,柵欄上的藤蔓來回搖曳,彷彿稚嫩舞者一次次成長的跌撞;畫裏面的顏色有些淺,分不清哪些銀杏葉黃到讓你驚呼秋天來了,哪些仍帶有青綠;畫裏面的小人兒有些孤單,蹲在那裏不知道是在看這幅名為秋天的畫,還是在看畫外的小人兒。路過的小狗踩碎了水塘,沒有在畫上留下梅花腳印,只留下一層漣漪,漣漪盪漾着盪漾着暈開去,把這小狗也帶進了這畫裏來。

    我曾走過人跡罕至的江南小徑,被雨水沖刷的滑滑的石頭路面,長滿了更滑的厚青苔,走的時候可得小心,要是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地上,為了拍照新買的白褲子上就印上了一塊永遠的青綠。雨點打在樹葉上的聲響,青苔和落葉碾破後特有的土腥,是那條調皮小路能夠送出的最珍貴禮物,我毫不客氣地統統收下。

    我曾走過未凝固的柏油路面,村裏修路時在路口放了塊兒破舊的大木板,用油漆寫上了大大的“路面未乾”。有次我心血來潮出門遛狗,可恨它只喜歡新鮮卻不識字,靠近那條路時就再也不聽命令,直衝着路邊的沙堆磚堆跑去。剛剛開車平完路面的師傅還沒走,只能看着一條藝術魂爆發的狗,現場用腳潑墨出一幅冬日梅花……

    漫漫長路上,我們給每一個節點起名,回頭看看,風花雪月不等人,我只是在走過一些時間。那些路程像是坐在飛馳汽車裏看到的模糊剪影,剪影裏面,爺爺奶奶的身影逐漸萎縮傴僂,枴杖換去了他們手裏的農具廚具;父母的剪影越來越遠,出現頻率也越來越低;朋友的剪影來了又去,有些已經淡去了面容和姓名;自己也從嗷嗷待哺的嬰兒長高長大,變成舉着畢業證大笑拍照的青年。在不停變化的N點一線裏,在偶然出現的岔路口上,在失敗和成功交替鋪就的荊棘和紅毯上,自己就這樣一邊行走,一邊成長。不管未來充滿多少挑戰和風險,我只是仔細地收拾好行囊,堅定地走在路上,用自己的腳印,印出屬於自己的時間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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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如墨染

    管淑平(23歲) 山東第一醫科大學學生

    風兒一吹,葉兒就紛紛地落了,像是一隻只色彩斑斕的蝶兒,翩翩起舞,搖曳着一個個美麗的夢。它們,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迎接,告別的是漸行漸遠的秋天,迎接即將到來的初冬。

    落葉飄飄,應該是深秋最具儀式感的場面。飄呀飄,飄出一整個秋天的純粹和浪漫。從一片落葉裏,很清晰地便能覺察到草木之生命所流淌過的痕跡。從春之初生,到夏之繁茂,然後就是秋的豐盈。果實在此醖釀,種子在此孕結,時序轉到了此刻,思緒也變得敞亮亮的,就連夏秋之交的一點點躁動,也會被撫慰得平平展展的。

    不錯的,深秋,是美的,是清的,是靜的。深秋,適合讓自己安靜,適合讓一顆心安放下來,去回憶,去暢想,去抒發。

    窗外的樹,籬笆牆根的草兒,連同着小園內種下的金雞菊,隨着深秋的到來,都被籠罩上了一層微微的黃韻。那畫面,像詩,靜美,如歌,低語。簡約,樸素,是深秋不變的模樣,朦朦朧朧的色調,也給詩意的深秋添了一抹別樣的韻味。不遠處的田野,變得曠然,變得安詳,宛若一位飽經滄桑之後走向了從容的智者,靜默着,沉思着。它們,是深秋的使者,從季節深處走來,又悄悄地向着季節的更深處走去。

    你靜靜地靠在窗邊的寫字枱前,向外遠眺,一個明明朗朗的世界,也透過你清澈的眼眸滑落到了心上。風吹了幾吹,蘆花就白了,鳥雀唱了幾聲,就已過了半個日頭,你眨了眨眼,剎那間,竟似乎覺得這誘人的深秋有點像是造物主設下的夢境,任你遐想,隨你構思和塗鴉,都能描摹出一種“曠然無憂患,寂然無思量”的舒暢和愜意來。

    深秋,哦,不!應該是整個秋天給人的感覺都是唯美而不失氣度的。是的,你聽,秋蟲在吟唱;你瞧,秋葉在招搖;你看,棗兒紅,柿子黃,就連那歡樂的石榴,不也正身裹金玉衣,暗藏紅寶石嗎……那接二連三的瓜果蔬菜,隨着秋天的一天天推進和深入,也從簡約走向了熱烈,熱熱鬧鬧地將秋天的美好淋漓盡致地展現。也只有到了深秋,才能真真實實地體會到什麼是秋味,才能實實在在地明白什麼叫做幸福。

    人們也緊緊跟着秋的步履,不掉隊地變換着節奏。先是初秋的短袖襯衫,到仲秋把夾克換了單衣,再到現在的保暖內衣外加一件不厚的羽絨服。陽光懶懶地灑下一地斑駁,他們臉龐燦然,嘴角泛着微笑,心裏也應該是一個明晃晃的秋天,似孩童的心靈般純淨,安然。

    在深秋,一朵雲,一片葉,一縷風……一切的生靈,也都開始變得安分起來,收斂,沉澱,孕化出生命最豐盈的面貌,然後,再緩緩地,緩緩地走向下一個季節,不知不覺,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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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

    常英傑(19歲) 鄭州大學學生

    遠處層疊的樹,吻着腳踝

    陽台上,女孩輕撫舊日的裙襬

    天空還是白茫茫一片,披上外套的賊

    偷不回時間;

    大雁不見了,你也不見了

    只剩暖水瓶在哭泣

    夏日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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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跫音悠悠映秋思

    仇士鵬(22歲) 河海大學水文水資源學院碩士研究生

    11月,天正藍,晴方好,世界顯出乾淨而通徹的模樣。突然想到一句詩,“乾坤雙眼靜,日月一身閒”。恰好無事,便在河海大學的校園裏走一走。

    氣温雖然降下來了,但陽光依舊洋溢着温暖的心情。瞧,南天竹舒服得揚起雙臂,迎着風輕輕搖晃着。它每哼唱一首歌,都會在枝頭凝結出一枚紅彤彤的寶石。遠遠看,像是一片落在人間的霞光。一隻蟲兒突然跳出,又驟然消失,它和行色匆匆的學子有着相似的性子,飛快地路過每一個日子,不給空虛抓住它的機會。

    瀑布一般的爬山虎打着旋兒,讓四季的流轉變得很慢。從深綠中漾開熱烈的紅,像是一首曖昧的小詩,心念勃發,又想默不作聲,要讓行人去吟誦,句讀它盛大的抒情。它們是這座理工科大學裏少有的畫家,隨意一揮毫,都讓人不由頓足,沉迷於大自然的藝術造詣與審美。

    爬山虎保護着這座百年老校的目光,用綠色,滋潤着雋永。它攀附在窗子外,像是眼影,把窗子襯托得不啻一隻美人目,清冷如露,又脈脈含情。從窗裏向外看,紅色的葉子像是一隻只簡筆畫的飛鳥,成羣結隊地正要向冬天飛去。隱約間,似乎還能聽見它們撲打翅膀的聲音。

    爬山虎是河海的一張名片,或者説,它早已用藤蔓與河海大學這四個字緊緊纏在了一起,用堅韌的綠意與成熟的深紅見證每一個河海人在季節旋梯上的落腳與行走——要像一根藤,腳踏實地,執着地向天空伸去;要像一滴水,不忘來處,含笑着自成江海。

    一年又一年,飽經歲月打磨的它們,從不在盛夏得意忘形,也不會在秋冬暗自神傷。飽含熱情地迎接每一天,充滿激情地生活在當下,安然平和地目送四季一年年地輪迴,它們早已從“河海”這兩個字裏,汲取到了那蔚藍的晴朗、廣博的胸懷和浩渺的澄淨與沉穩。

    百年河海,已經在季節裏形成了它的老字號。在秋天,我用一雙耳朵、一雙眼睛、一顆以落葉為帽的心靈,收割、品嚐着這一年的充盈與豐盛。

    梧桐是河海的另一塊招牌。它像是一位持着畫扇的女子,背靠藍天。如一位守望遊子的母親,指尖交錯,撥弄着樹梢。每一枚黃葉的飄落,都讓道路上匆忙的腳步輕輕地停頓了一下。她從天空上裁剪着風與流雲,織成密密縫的冬衣,裏面繪有娟秀的小字,撰寫着這一年的日記。她記不得自己落下過多少枯葉,但從她的懷抱裏走出的河海人,每個人的名字都被她寫在了葉的紋理中。一年年地離去,一年年地新生,一年年地歸來。

    梧桐樹後,是圖書館。裏面有電影《致青春》取景的旋轉樓梯。我來的時候,這裏空無一人,只有時光正垂下古舊的夢境。我沿着它,走向塵埃之上,走到一個為浮世所遺忘的高處。空蕩蕩的樓梯,足夠把人的思緒拉長。

    秋天是不懂愛情的,無論是豐收還是凋敝,它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在塵世裏遊離。但世界的輪迴卻離不開愛的永恆,草木花果,人海茫茫,愛讓人間變得熱鬧,也讓生命有了層次分明的四季,於是短暫與永恆在人的情感維度上得以連接。就算是在這圖書館裏,在一個書架上,我也看見了兩本斜立着的書緊緊地靠在了一起,依偎着,比出一個微不足道卻驚心動魄的姿勢。不過,愛情終將會到來的,也許是在兩隻黃鸝鳴翠柳的時候,也許是在晴空一鶴排雲上的時節吧。

    沿着路,拜訪學校裏的雕塑,瞻仰時光裏熠熠生輝的那些名字。石頭用自己的身體銘刻、收藏時光,讓先人們的氣質得以保留與傳承。我一直覺得,雕塑最傳神的便是雙眼,它賦予了石頭以生命和歷史的想象。或悲憫、或篤定、或欣慰地凝望着這個校園,在他們的眼中,河海是一卷卷波濤壯闊的抒情。

    人類的智慧是無盡的,就像那水天一色的遠方,沒有距離,也沒有邊界,它的長度屬於探索,屬於未來。一代代的浪潮湧動,沿着同樣的初心與使命,出發、翻湧、奔騰。他們把自己站成了一個符號,一種精神的輪廓,點頓在人與水的外交歷史中,祝福着、禮讚着、期待着百川入海,追尋那份湛藍的、濤聲如歌的答案。

    風起了。我把自己敞開在清澈、透亮的陽光裏,重新認領着這個令人眷戀的秋天。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