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開始寫這篇關於高考的文章，我是拒絕的。
因為它實在離我太遙遠了。
我也曾寫過關於高考的文章，詳細描述過我的高中生活，參加高考時的心情、考試結束後的放縱，還有畢業時的悵然若失。
寫這篇文章前，我去翻看那些曾寫過的文字，發現其中許多細節，已然不記得了。
我曾寫——
這個時候的你，應該是在一片夏日陽光下，坐在教室裏安靜地聽着老師講課，偶爾低下頭認真地記筆記。
也或許剛剛在校門口的便利店裏買了三支新筆，然後繞過被爬山虎這樣的植物纏繞着欄杆的操場，看不到裏面，只能夠聽到低年級學生踢球的聲音。
我們曾經年少的時光裏，也一定喜歡着這樣在操場裏奔跑的時刻吧。
記憶裏，我依然還是坐在教室裏的青澀少年，依然會為了考試和沒完沒了的課程煩惱，也會在深夜極不情願地做着一張文綜的卷子。
無論再不情願，也會一點一點從左邊寫到右邊，從正面翻到背面，等認真的藍色筆跡寫完整張卷子時，我才一把甩開筆倒在牀上睡過去。
記憶裏，總是炎熱的夏天，回到教室喝點水，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風吹進襯衫吹出鼓鼓的形狀，陽光如同海洋一樣探頭探腦地起伏在學校周圍。
我曾信誓旦旦地説，我是不會忘記那些時候的，不會忘記那段人生中十分特殊的時光，為了同一個目標，所有人都在拼命奔跑。
我以為自己可以隨時回憶起每一天甚至每一小時，但我忘記了，我天生就是一個記性不好的人。
現在，我已經對那些過去好多年的事情感到模糊，就像是窗外的大霧，世界被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水汽，想看清，卻捉摸不透。
現在唯一能清晰記起的，就是當時那種不服輸的心情。
2
我是一個特別愛給自己定各種目標的人。
比如要在一個月內減肥成功，比如要在三天內讀完一本書，比如每天雷打不動地寫文章，比如定時定量錄節目等等。
有時難免就有意外狀況出現，臨時的工作，各種聚會，會打亂我的計劃。
但我幾乎沒有讓自己有那種“明天再做”的想法。
哪怕今天工作再忙，回家再晚，定下的事情必須要在今天完成，不然我會非常生氣，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又不是卧病在牀不能動彈，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有朋友曾説，你這是強迫症，是心理潔癖。
我也笑笑，強迫就強迫吧，能夠讓自己的目標依然按照原計劃實行，我就覺得很爽。
但話又説回來，一天不寫文章真的不行嗎？一本書多花費幾天看完不可以嗎？偶爾偷個懶就那麼罪大惡極？
當然可以，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我不允許自己之前設定好的軌道有一點點偏差，不是我非要努力，而是我必須這麼做，不然就是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現在想來，我的這點“強迫症”，好像就源於我的高中生活。
那時目標非常簡單明瞭，就是高考，就是考上重點大學，而成功的方法也很簡單，那就用功，玩命學習。
我自認是一個有小聰明的人，從小都喜歡耍滑頭，也因此吃過許多甜頭，不用太努力也能考出好成績，但後來聰明反被聰明誤，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
後來醒悟過來，我才知道，想要達到自己心裏期盼的那個目的地，就必須收起自己的剛愎自用，俯下身子一遍遍刷題，沒有其他的捷徑。
這道題解不出來我就不吃飯，這張卷子做不完我就不睡覺，下一次考試必須有進步，每次我都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哪怕它看起來不是必須非要完成。
不是我必須要考出好成績，非要努力，而是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閃失。
這點道理，是我回憶起當年才領悟出的。
3
前幾天我在喜馬拉雅收到一個聽友的問答。
她問我，離高考沒多久了，周圍人都説自己很努力了，可效果不理想，壓力很大，比起遺憾，我更怕失敗，真的不想放棄，我該怎麼辦？
我的回覆很簡單，就兩點：
第一，不要把高考當作你人生的終極目的地，人生多的是從頭再來的機會，不需要看得太重，把得失看淡一些。
第二，如果不想放棄，那就不是非要努力，而是你必須用盡全力。
不想放棄，不是焦慮一下就能讓這種現狀改變的，而是必須用行動來來和證明自己最終沒有放棄。
現在回憶起來，高考完之後的如釋重負，不是繁重的學業告一段落，不是終於解脱了這種噩夢般的學習，而是我知道，自己已經盡力了。
因為盡力了，我才可以安心地接受最後的成績。
因為盡力了，我才能坦然地面對萬一出現失敗的結局。
因為盡力了，我才能告訴自己沒關係，哪怕沒成功，也沒什麼值得後悔的。
現在一個很熱門的觀點是：高考沒什麼大不了的，等到之後你就會明白，一場考試不會決定你的終生，人最終看的是能力諸如此類。
這話是有道理，但統統都是馬後炮。
對於即將高考的學生來説，這場考試就是重中之重，就是頭等大事，就是你通往更高學府唯一的途徑，這一點毋容置疑。
光是還有下一次，光是想着以後還有機會，那這一次怎麼辦？連這次的機會你都沒有抓住，怎麼就會以為以後的機會都是為你而來？
我從不勸別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還有下一次。
我總是在説，你一定要抓住每一次，用盡全力。
不要覺得人生永遠一直都會有下一次，你要把這一次，當作最後一次。
因為要等到下一次，你付出的，可能會更多。
一次高考失敗，你可以復讀，但要重新再努力一年，你就比別人多花費了一年的時間。
這點影響當時看來無關緊要，但多年之後再看，卻有差別。
4
當年我有一個非常清醒的認知。
參加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哪怕一路同行並肩作戰，到了過橋的那刻，他們統統都是“敵人”。
你在班級裏有要好的朋友，你和別的同學稱兄道弟，但別忘記，高考時他們都是你的競爭對手，幾分之差，就可能一敗塗地。
越是關係好的人，我就越暗自努力，非要比他們強才可以。
我不允許自己輸掉這一場關鍵的考試，因為它是我當時唯一能做並且只要用功就能做到的事情。
目標越單一，這件事就越是有好有壞。
好的地方是你可以心無旁騖，不用多想，就認準它去努力去拼命，只要下了功夫，那麼結果自然不會差。
壞的地方是有更多的人也在認準它，想要爭得它的心不會比你少，甚至比你更用功，這無形中就加大了競爭難度。
高考不是一個多選題，不是開卷題，而是一道必答題。
我曾聽許多人抱怨高三的辛苦，抱怨高考的不公，我都曾反問過，那既然這麼苦，幹嘛不輟學？
他們都會很詫異，你在説什麼？
我又説，既然無法改變，又為什麼去抱怨？
他們很生氣，我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嗎？
我説，如果你真的努力了，你可以抱怨，如果你沒有，那麼確實，你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
你每天你刷題刷到十二點，背各種的東西背到天昏地暗，你有時感覺很辛苦，你可以抱怨兩句。
可你每天吊兒郎當，也不用功也不勤奮，光是埋怨高壓的學習環境，但這種苦，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不照樣每天活得渾渾噩噩嗎？
我很反感的一類人，就是身處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環境，還沒想着怎麼掙脱或上進，就首先抱怨來抱怨去，其實毫無用處。
5
前幾年我曾收過一封微博私信，印象挺深。
一個姑娘説，我平時也沒怎麼學習，馬上就要高考了，心裏很慌，特別焦慮，你能對我説一句加油嗎？
我當下就有點生氣，我直接回復，不能，你活該。
姑娘馬上受不了了，我只不過是想得到一句加油，你怎麼這樣？
我説，如果加油有用，那我祝你考上北大清華。你相信我能出口成金？
姑娘説，我不過是想要一句安慰。
我説，別傻了，自己平時不努力，最後結果不好，又憑什麼要別人的安慰？一切不過是你自作自受而已，認清這個現實，自己給自己正名。
姑娘又問，那我怎麼正名？
我説，這次高考你估計會名落松山，那就去復讀，好好學習，用盡全力，別想着萬一成功，而是你必須要成功。
一年後，我又收到了她的私信，我其實早就忘記和她曾經説過什麼，她給我發來了曾經的私信截圖，告訴我她考上大學了。
那一刻，我真心為她高興。
姑娘説，謝謝你。我説，不要謝我，要謝謝你自己，謝你這麼努力沒有選擇放棄。
她説，我會珍惜這種感受的，會受用一生。
6
這就是我寫今天文章的目的。
我想告訴所有人——包括參加高考的同學和每一個看到這裏的你——要珍惜那種“堅決不服輸”和“堅信夢想”的感覺。
幾年之前網絡上流傳過一段話：
高考結束了。馬上又將會有這麼一羣孩子，迫不及待的扔下書包，去聚餐，通宵上網，旅行，KTV，閒逛，狂歡，認為自己終於解放了。殊不知，你們離開的，就是天堂。
我想，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説：
在最單純的年紀，做一件很純粹的事情，那種感覺很好。
在最美好的年紀，為了一件事用盡全力，那種感覺很好。
很久很久之後你就會明白，你再不會和千千萬萬的擁有同一目標的人，坐在一個地方拼命努力，你再不會為了一個目標如此執着奮不顧身，你再不會每天心無旁騖只有這麼一個目標。
這就是你此刻，最需要努力的理由。
因為這段時光，永不再來。
説到底，今天想告訴你——無論是高考還是做其他事——不是你必須高考勝利，不是你必須要做成某件事，不是你非要努力，而是當下這是你最重要的事，如果不做不用盡全力，就太對不住一路走過的自己，對不住那些對你抱有期待的人。
或許，我今天寫下的話對於高考考生來説有些遲了，過幾天就要考試，現在才想要去努力肯定來不及。
但明白這點道理，有想要再試試看和努力的心，之後再用盡全力，哪怕以後進入社會，也會受益。
不是非要努力，而是你必須用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