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6年,秦王嬴政對山東六國的統一已經進入了關鍵時期。當時秦軍已經順利滅掉韓國和趙國,魏國首都大梁遭到了包圍,已經僅剩苟延殘喘之力,而燕國則已經放棄本土,退守於遼東。因此,秦王將征伐的下一個目標,放在南方大國——楚國身上。
自商鞅變法以來,楚國就一直在秦國手上吃敗仗,甚至連老巢——郢都都已經成為了秦國的南郡。對於這個手下敗將,嬴政並沒有將之放在眼裏。他先派王賁率軍向楚國發起試探性進攻,很快連下十餘城,也證明了楚軍的孱弱。
在御前會議上,秦始皇詢問羣臣:殲滅楚國,大約需要多少兵力?老將王翦回答:“非60萬不可!”對此,秦王嬴政感到十分詫異:“秦國能夠調集的所有機動兵力,大約也就60萬。如果將全國軍隊都交到一個人,寡人手下還能剩幾個兵卒?”
對於王翦的發言,嬴政非常不滿意。因此他轉而詢問青年軍官李信:“你認為需要多少兵馬?”李信回答:“只需要20萬人足矣。”
李信的回答讓嬴政非常開心,於是他沒好氣地對王翦説:
“王將軍老矣,何怯也!李將軍果勢壯勇,其言是也。”
話都説到這份上,王翦也不做爭辯,而是直接告老還鄉。而李信則率領20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殺向楚國。一開始,李信的軍事行動還算順風順水。但是不久後,楚國地大物博、民風強悍、底藴深厚的特點便顯示了出來。
首先,楚國籍秦王外戚昌平君突然在陳地造反,而李信為了避免腹背受敵,趕緊回頭鎮壓叛亂。而楚將項燕見此機會,不聲不響地在李信身後整整跟隨了7天,隨後突然發動奇襲,大破李信軍,擊殺了七個都尉。自商鞅變法以來,秦軍還從未輸得如此灰頭土臉。
隨後,昌平君與項燕合兵,收復了大量失地,同時他們還和舊韓國的遺民聯合,收復了許多韓國的城市。
嬴政見勢不好,只好亡羊補牢,親自去鄉下試圖返聘退休老幹部王翦。對於嬴政的請求,王翦自然不敢不答應,畢竟他的老前輩——白起的教訓仍猶在眼前。不識好歹,可是保不住命的。不過王翦對於嬴政,仍然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給我60萬士兵”。對於這個要求,嬴政最終還是咬咬牙答應了。
大軍集結完畢並出徵,而嬴政親自將王翦送至灞上。路上,王翦也毫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向嬴政索取田宅,説是要為子孫謀福利。對此,秦王只是大笑:“60萬大軍都給了,更何況田宅?”
到了前線,不知滿足的王翦扔三番五次地派出使者,要求嬴政給自己田宅,活像一個貪財如命的利祿之徒。他的作為如此得不堪,甚至連他的下屬都看不下去,紛紛勸諫道:
“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
也就是説,將軍向秦王要錢的行為,已經越過底線了。
但是王翦卻笑答:
“秦王多疑,如今又把傾國之兵交給我,如果不找秦王索要田宅,他必然懷疑我另有所圖”
薑還是老的辣,王翦為了堅定秦王對自己的信任,才想出這一看似“愚而詐”的招數。而這一招數果然奏效,秦王對王翦信任有加,在整個伐楚的軍事行動中沒有出現橫生枝節的掣肘之事。
到了前線後,王翦並沒有將所有軍隊都投入進攻,還是首先建立堅固的防線,並維護好補給線,與楚國相持。楚國見秦軍傾國來攻,於是也派出國內所有的軍隊,並數次向王翦挑釁,要求全軍決戰。
對於楚軍的叫罵,王翦就是充耳不聞。相反,王翦每天和將士們一起吃飯,做遊戲,就是不打仗。為了讓軍人們吃得更好一點,王翦還經常用“牛酒”犒賞軍隊,讓他們敞開了吃。
眾所周知,自古以來封建國家就非常重視耕牛的保護。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便普遍用耕牛種田。為了保護耕牛這種戰略性資源,秦國制定了相當嚴酷的法律。按照秦律,政府每年對於全國耕牛要進行4次評比,對於成績優秀的,要獎勵;而牛瘦了,或牛受傷了,相關主事官員都要接受罰款和杖責。
由此可見,即使牛瘦了,相關官員都會受到懲罰,更何況是隨意食用牛肉?在繼承了秦律的漢代,隨意食用牛肉,可能被判死刑。而在刑罰更加嚴苛的秦代,懲罰恐怕不會更輕。
根據《睡虎地秦簡》記載,在當時,只有兩種情況可以吃牛肉。一種是牛自然死亡之後。但即使是自然死亡,這牛肉也不得隨便吃,而是必須上報官員,要將牛筋、牛皮、牛角等可以製作兵器的戰略資源一併上繳。
另一種可以吃牛肉的情況是犒賞軍隊,雲夢秦簡《為吏之道》附抄的 《魏奔命律》雲:
“享( 烹)牛食士,賜之參飯而勿鼠(予 )殽”。
也就是説,在給軍人吃的牛肉,必須參雜在飯裏,不得帶着骨頭一同交給軍士。由此可見,王翦在秦王嬴政嚴禁食用牛肉的時代,給軍人們申請了不少福利,能讓他們敞開肚子大吃這些美食。
60萬軍隊,每天都有好吃好喝,士氣和戰鬥力自然會越來越強。過了一段時間,王翦問部下:“士兵們都在做什麼遊戲?”部下回答:“大家都在比賽扔石頭,有着使不完的勁”。王翦聽後高興道:“士卒可用矣。”
反觀楚軍呢?從國力上來説,楚國遠遠不及秦國,吃喝補給自然也比不上後者。秦軍每天好吃好喝,楚軍只能吃糠咽菜。在相持期間,秦軍實力在不斷增強,而楚軍實力則在不斷削弱。可以説,楚國完全是被秦軍活活拖死的。
楚將項燕見勢不妙,於是決定撤兵東郡,以圖再戰。而王翦則下令全軍追擊,經過長期修養、養精蓄鋭已久的秦軍如餓虎撲食一般殺向楚軍,將敵軍殺得全軍覆沒。僅僅一年多的時間,王翦並平定了整個楚國,並順便征服了百越。
王翦索要田宅,説明他在政治上以及保身之術上是相當高明的。在與楚國的戰鬥中,王翦巧妙地施展了以逸待勞之計,最終征服強楚,説明他在軍事指揮上有着高明之處。
而王翦為士兵們爭取吃牛肉的權利,也在2200多年後被證明為相當高明的舉措。因為相當於豬肉和其他肉類,牛肉的營養價值更高,這是因為牛肉中的肌氨酸含量比任何其它食品都高,這使它對增長肌肉、增強力量特別有效。在訓練之時,牛肉可謂是肌肉的能量之源。因此,王翦的士兵才會在長期的相持中越戰越強,最終取得戰爭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