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杜甫《新婚別》
硝雲彈雨、屍橫遍野,戰爭對於人類社會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不同立場的人有不同的回答。
侵略者是為了攫取利益,壓迫者意圖以此驅趕黑暗,這到底是罪惡的起源還是生命的救贖一時間我們都無法定義,但毫無疑問的是在激烈的戰爭中一切美好的感情都顯得尤為珍貴。
愛情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情感慾望,可戰爭中的愛情往往會臣服於很多事物,屈從於信仰、時事、家國等等,命運也總是透露着一絲捉弄的意味,這是和平年代裏無法感懷的嘆息。
儘管很多時候愛情在戰爭中更多的都是勞而無果,但後世的看客卻更願意相信被美化過的結局,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影視劇總會與現實有所偏差的原因。
一.苦盡甘來,"有情人終成眷屬""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河邊"這首詞曲淳樸的歌謠曾伴隨着1958年電影《柳堡的故事》,這個描寫戰時愛情的電影火遍大江南北,滿足了許多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少男少女們對愛情的美好憧憬,殘酷戰爭與懵懂愛情間的無奈權衡讓《柳堡的故事》也是賺足了目光。
電影伊始正值抗戰的激烈時期,新四軍某支隊伍途徑水木清華的蘇北柳堡村並在此駐紮,在部隊的"愛民"政策下二連四班副班長李進很快就與借住村民田老頭一家熟絡起來。田老頭和那個時代大部分普通的農民一樣,勤勤懇懇一輩子守着家中的田地但也因為長期的壓迫變得膽小怯懦。
田老頭雖不起眼卻有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兒,大家都稱她為二妹子。隨着長時間的接觸久居田老漢家中的少年李進對善良的二妹子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恰逢此時二妹子也流露了想要參軍的想法。
可誰知這段還未宣之於口的青澀愛情,卻被誤認為了私定終身,要知道在部隊彼時硝煙如雲的敵我戰爭中,談戀愛就是動搖鬥志的首要因素,所以在指導員的勸説下李進只得將這顆剛剛萌動的心再次閉合。
不久後李進得知有一個名叫劉鬍子的漢奸偽軍隊長在當地橫行霸道,在強佔折磨二妹子的姐姐後不久又妄圖強娶二妹子,在遭到父女二人拒絕後劉鬍子惱羞成怒,只待新四軍走後再次下手。
新四軍部隊各個將士憤慨難忍,紛紛請示指導員要消滅這個欺男霸女的漢奸,最終幾經周折,在新四軍的奮戰下,成功替二妹子和柳堡村村民剷除了這個隱患。
短暫的戰爭結束了這也意味着新的征程即將開始,兩個年輕人的愛情似乎夭折在了這個風景秀麗的小村落,李進的心中萬分不捨,可面對着還未完成的抗戰任務李進再一次的選擇了"舍小愛",這對早已互訴衷腸的年輕人就這樣踏上了各自追求信仰的路程。
五年時間,轉瞬即逝,新中國在血與淚的澆築下煥發了新的生機,李進成為了部隊連長,而二妹子也加入了黨組織。機緣巧合,這對分別已久卻從未忘記對方的戀人在一艘南下的運糧船上重逢。一別多年,二人愈發成熟,也少去了時事的牽絆,這一刻兩顆心終於能夠無所顧忌的相向而行了。
當這段屢經磨難的愛情被指導員宋偉緩緩講述時,平靜而偉大是很多人唯一的形容,一段再普通不過的愛戀因國家興亡而崇高,無疑是一場令人震撼的故事。
倘若這就是一切的終點,故事的主人或許也能夠看到,他們用年少分別換來的盛世之景,可惜戰爭始終都是難測的代名詞,柳堡的故事終究沒有迎來所有人期待的"大團圓"結局。事實上講述者並不是指導員宋偉,但這個故事卻也不起源於憑空杜撰。
1943年,著名的軍旅作家胡石言先生作為《戰鬥報》的主編跟隨着新四軍一師某隊駐紮在柳堡村附近,性格和善的胡石言一向與隊伍中很多人交好。
一日二連副班長徐金成悄悄告訴他自己與柳堡村的一位姑娘在一起了,此番情節與電影中好像也並無二異,但事情的走向從這時起就開始了往悲劇的方向跨越。
1945年在敵軍投降前的大反撲中,年僅18歲的徐金成不幸犧牲,他嚮往的幸福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為了懷念逝去的戰友,胡石言在徐金成苦找心上人無果後,寫下了有着圓滿結局的《柳堡的故事》,二妹子就這樣下落不明,他們的故事被定格在了那個國家即將迎來新生的初秋,1957年電影《柳堡的故事》問世,而徐金成就是這為副班長的原型,在一代又一代人心中留下了而不可磨滅的回憶。
三.時代悲歌,"山長水闊知何處"回首過往,在槍林彈雨的時代人間温情珍貴且難得,如今我們仍舊時常能在新聞中看到許多戰時失散終其一生才得以重逢的眷侶。分別時亮眸星目,再見你我早已是白髮婆娑,但總歸垂暮之年得以相見總好過帶着相見不得的遺憾了此餘生。
在充斥着利益的世界戰爭無可避免,這只是一曲落後時代的悲歌,無數人流離失所,相愛之人亦要飽受折磨。
在那個年代一生苦楚融為一聲哀嘆,但正是因為愛的存在才讓一切都不會顯得那般冰冷絕望,戰事連連但提及心愛之人,年少的徐金成還是會抹去愁容露出笑顏,這大抵就是情感的魅力吧。
不久前《平如美棠》99歲高齡的作者饒平如逝世,這位抗戰老兵為懷念妻子手繪的畫傳曾感動了無數人。
他曾説過:"我們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個可以安頓的居所,但老病相催,我們的人生走到了盡頭。"也許只有真的曾經在戰場中無限接近死亡、求得難能可貴的愛情,才能夠有如此這般對死亡的灑脱和愛情的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