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鐵錘傑克
1976年12月,開國少將、原山西省軍區副司令員蘇魯病逝。負責治喪的幹部查閲將軍的檔案,準備撰寫悼詞,一看十分吃驚:這位當了21年副司令員的“獨臂戰將”,檔案中最近的一份任職命令,是21年從長治軍分區司令員崗位調任軍械庫庫長,並沒有當省軍區副司令員的任職命令。
我軍的幹部檔案工作,是十分嚴肅嚴謹的。一位開國少將,檔案裏為何缺少這麼重要的任職命令?他們將此情況向上級作了彙報,有關部門查閲了當時的相關記錄,始終沒有找到蘇魯就任省軍區副司令員的命令。
相關人員請示省軍區司令員、政委,詢問相關情況,也未能查到原因。是當時的工作疏忽嗎?工作人員不得其解,將此事告知了蘇魯的夫人張國英。
蘇魯(1902-1976),湖南瀏陽人,解放戰爭負傷,成為“獨臂戰將”,1955年授少將
直到後來,人們才知道,蘇魯缺少任職命令,是有背景原因的。
1955年春,53歲的長治軍分區司令員蘇魯,來到省軍區司令員、政委的辦公室。他已經當了5年長治軍分區司令員,上級考慮到他歲數較大,加上身體殘疾,準備讓他離職休養。
蘇魯,這位南征北戰的老兵,實在割捨不下這身軍裝。他認為自己雖然已經53歲了,可仍有精力幹工作。聽了司令員、政委的話,他想,就算自己不當軍分區司令員,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一些工作。他對兩位領導説:“我不能閒下來,讓我去看倉庫也行。如果沒有事可做,我會鬧出病的。”
省軍區兩位主官很吃驚:“恐怕不合適吧。我們的倉庫大多隻是團級單位,一個軍分區司令員,怎麼能降成團職用?就算你個人願意,組織也不能這麼安排啊!”
蘇魯很豁達:“這有什麼!能上能下,在戰爭年代不是很平常嗎?”
蘇魯真誠的態度,打動了司令員和政委。經向上級反映,組織批准了他的請求,任命他為倉庫庫長——這是一個團級崗位。
蘇魯帶着妻兒,從長治市搬到太原東山下的剪子灣,這裏是倉庫所在地。1948年,他曾經領着隊伍攻打淖馬要塞,來過這裏。真沒想到“閻老西”的庫房,如今改造成了我軍的倉庫。
雖然失去了一隻手臂,但蘇魯工作滿腔熱忱,兢兢業業。他以庫房為家,經常鑽進窯洞檢查。有個夜晚,他冒着傾盆大雨去檢查倉庫,由於雨太大,他只能用自己的左手去抹臉上的雨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張國英發現丈夫外出許久未歸,心急如焚。她披上麻袋擋雨,出門尋找,發現丈夫在一個小土坡艱難爬行。將他扶回家,張國英心疼地責怪:“説了你不知道多少遍,每次夜裏巡庫,你從來不喊我,都是一個人出去,看看現在弄成了什麼樣!”
蘇魯壓低嗓子:“別嚷嚷,還怕同志們不知道麼?”
蘇魯的敬業奉獻,在倉庫有口皆碑。幹部戰士都以他為榜樣,以庫為家,安心工作。張國英也辭去了工作,一心一意陪着丈夫守倉庫。
1955年9月,蘇魯突然接到通知,讓他去北京參加授銜。
1955年9月27日,我軍首次授勳
在授勳儀式上,總理握住蘇魯僅有的左臂,動情地説:“蘇魯同志,你為人民立功,我代表人民感謝你。”
蘇魯激動地説:“人民給我太多,我做得還不夠!”
蘇魯被授予少將軍銜,繼續在一個團級倉庫裏任職顯然很不合適。授銜不久,華北軍區首長找蘇魯談話:“組織決定任命你為山西省軍區副司令員。”就這樣,蘇魯頂着一份“口頭任命”,從1955年9月一直幹到了1975年,在省軍區副司令員的位置上,整整幹了21年。
由於對蘇魯的任職安排,屬於“先到位,再補手續”,但事後恰恰沒有專門去補手續,因而造成蘇魯的檔案上,只有從長治軍分區司令員調任倉庫庫長的任命,而沒有任省軍區副司令員的命令。
蘇魯的警衞員鄧天順,很瞭解老首長的經歷。他説:“長征前,蘇司令就是紅軍營長,營長一干就近10年,可他從未計較。1939年2月當了團長後,再當太嶽軍區一分區司令員。但這時又趕上精兵政策,分區撤銷,職務不好安排。蘇司令怕組織為難,主動提出回團裏當團長,一直幹到日本投降,才當十八分區副司令員。從分區去野戰軍,蘇司令始終都是副職。可他毫無怨言。蘇司令既無官癮,又無架子,是真心想為部隊做出貢獻的好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