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大明王朝:胡宗憲,為何不願背叛嚴嵩?有這樣的老師,誰也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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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石的賬冊被送往京城後,嘉靖皇帝“倒嚴”的想法更甚,但“倒嚴”就會牽扯時任“浙直總督”,正於東南抵抗倭寇的胡宗憲,所以,嘉靖皇帝需要試探一下胡宗憲的態度,更希望胡宗憲能夠脱離“嚴黨”。

不管怎麼説,東南局勢的穩定,整個王朝的安危,永遠要比朝堂爭鬥來的重要!

試探完胡宗憲以後,嘉靖皇帝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正如呂芳所言,“如果連胡宗憲這樣的人現在也不願嚴嵩倒了,就説明還不是時候”,嘉靖皇帝“倒嚴”的想法動搖了,減弱了。只不過,嘉靖皇帝還是留了一手,讓胡宗憲抬着賬冊給嚴嵩看,用以試探其忠心,更用以挑撥這對師生之間的牢固關係。


胡宗憲離開精舍以後,呂芳對其有一個至為允當的評價:

“上面有公婆要孝順,中間有丈夫也得顧着,底下還有那麼多兒女要操勞。辛苦命,兩頭不討好。”

“公婆”,自然指的是嘉靖皇帝和嚴嵩;“中間的丈夫”,指的是浙直兩省的各級官員們;而“底下的兒女”,指的就是浙直兩省的百姓。此時的胡宗憲,夾在嘉靖皇帝和嚴嵩之間;夾在“嚴黨”和“清流黨”之間;夾在官員和百姓之間;更夾在忠誠和道義之間;一個“難”字,怎能形容此時的胡宗憲。

鏡頭轉到嚴嵩身上,他正在看胡宗憲的“拜帖”,胡宗憲進來以後,自報家門:

“受業胡宗憲拜見閣老。”

“受業”,追隨老師接受學業,用以學生對老師的自稱。從“拜帖”請見到“受業”自稱,胡宗憲到底有多尊敬嚴嵩,可見一斑!

聽到胡宗憲的聲音,我們再來看下嚴嵩的反應——眼神空洞地看向一邊,嘴裏急切的問道:

“是汝貞嗎?”

“毀堤淹田”的時候,胡宗憲前來求見嚴嵩,卻被嚴世蕃阻攔;這一次,沈一石將浙江官場的貪腐徹底揭開,胡宗憲又來到了嚴嵩的府上;不躲不避,毫無忌諱,這就是胡宗憲一直堅守的道義,甚至有點讓嚴嵩難以相信的道義。

這一次,因為浙江的情勢越發失控,甚至連嘉靖皇帝的臉都丟到了浙江,嘉靖皇帝對嚴嵩父子表達了明確的不滿,可就算如此,胡宗憲還是來了,嚴嵩心中自然感動。

等到胡宗憲給出肯定回答後,嚴嵩趕緊走上前去,仔細打量着胡宗憲,説道:

“來了好,來了就好啊。吃飯了嗎?”

胡宗憲未置可否,嚴嵩馬上轉向下人,吩咐道:

“現在做也來不及了,去,把晚飯剩菜熱熱端上來,快快!”

在朝房等候嘉靖皇帝召見的時候,胡宗憲從中午等到了晚上,沒撈着吃飯;來到嚴嵩府上,嚴嵩第一時間就問了胡宗憲吃飯沒有,這就是嘉靖皇帝和嚴嵩對待胡宗憲的區別。一個將胡宗憲視為“臣子”,縱然再有功勳,也只是臣子;一個將胡宗憲視為“弟子”,一個比兒子還要親的弟子。


嘉靖皇帝想要胡宗憲成為自己向“嚴黨”動手的刀子,胡宗憲為何沒有答應;嘉靖皇帝想要胡宗憲一個支持“倒嚴”的態度,胡宗憲為何也沒給?這份感情的厚薄、遠近,就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

兩人坐下以後,嚴嵩看向胡宗憲,問到了年齡,提到了白髮,最後給出一句:

“白頭師弟,見一面都難了。”

聽到嚴嵩這樣説,胡宗憲想要解釋一下上次進京未能拜見嚴嵩的情況:

“恩師,三月進京的時候,弟子曾經來過……”

沒等胡宗憲説完,嚴嵩便接過話,説道:

“不要説了。是嚴世蕃不讓你進來,我都知道了。”

理解,最能打動人;胡宗憲的為人,嚴嵩非常瞭解,胡宗憲回京會不會來見自己,他更清楚。所以,他不需要解釋,更不需要讓胡宗憲因為這樣的事心生愧疚。

沉默了一會後,嚴嵩又給出一句話:

“在這個世上,有時候弟子比兒子還好啊。這一次你是奉密旨進京的吧?”

這句話,嚴嵩曾給徐階説過,為了讓徐階給趙貞吉下令借糧;這一次,嚴嵩則想表達對胡宗憲的認可:我知道你有心,你不用解釋!

至於嚴嵩給出的問題,胡宗憲略有沉默,回答道:

“是。皇上要過問東南抗倭的戰事。”

這裏,胡宗憲説謊了,沈一石的賬冊一出現,不光是嘉靖皇帝震驚,就連早就對此有所耳聞的胡宗憲也感到匪夷所思。嚴嵩,是不是參與其中,胡宗憲心裏也犯嘀咕。所以,嘉靖皇帝想要試探嚴嵩,胡宗憲更需要看清自己堅守的道義到底值不值得!

接着,嚴嵩和嘉靖皇帝一樣,同樣對胡宗憲的表現予以了肯定:

“東南半壁都在你肩上哪!聽説打得很難,打得也很好?”

而被夾住的胡宗憲,則滿是無奈:

“這是弟子能幹的最後一件大事了,再難也得把倭寇平定下去。”

此時的胡宗憲,再次心生退意,這句話就是告訴嚴嵩,打退了倭寇,我也就退了!


胡宗憲退了,嚴嵩就會失去最後的屏障,“嚴黨”也會隨之倒台,所以,嚴嵩不會答應他的計劃:

“還是不要這樣想。我用的人裏也只有你最能擔大任,朝廷用你一天就應該幹一天。問你一件事要如實告訴我。”

不給胡宗憲留下反駁的時間和機會,緊接着扔出一個問題:

“你去應天向趙貞吉借糧,他是怎樣借給你的?是你一去他就願借,還是你以調軍糧的名義他沒有辦法才借給你?”

想當初,徐階答應了嚴嵩,要給時任“南直隸巡撫”趙貞吉寫信,讓他借給胡宗憲糧食,以賑災淳安、建德兩縣的災民,以儘可能挽回浙江混亂局勢帶給“嚴黨”的被動局面。

嚴嵩這樣問,就是在確定徐階是不是真給趙貞吉寫信了,這關乎嚴嵩接下來的鬥爭策略制定。

如果趙貞吉元願意借,説明徐階沒有寫信,説明徐階還要和“嚴黨”鬥爭下去,嚴嵩就要接着鬥;如果趙貞吉原本不願借,但仍以調軍糧的名義借給了胡宗憲糧食,就説明徐階寫了信,説明徐階已經開始向“嚴黨”示好,嚴嵩機會調整鬥爭策略,將進攻方向對準高拱和張居正等人,而“內閣首輔”的位置,嚴嵩很大程度上就會留給徐階。

只是,這裏有個極為關鍵的問題,那就是嘉靖皇帝絕不會允許嚴嵩和徐階一團和氣!一團和氣的內閣,嘉靖皇帝還怎麼掌控?

所以,一定程度上講,嚴嵩也是另一個版本的“胡宗憲”,作為“嚴黨”的首腦,他必須保持鬥爭,以維護自身黨羽的利益;作為嘉靖皇帝手中的平衡工具,他也必須保持鬥爭,以便嘉靖皇帝能夠利用爭鬥,控制朝局。

總之一句話,除了海瑞外,如果用“身不由己”來理解劇中的每一個角色,那就什麼都能説通了!

胡宗憲明顯聽出了嚴嵩的話裏有話,但卻並沒打算照實回應:

“回恩師,不管怎樣,趙貞吉還是把南直隸的糧借給了浙江。各人都管着一個省,他也有難處。”

説了等於沒説,嚴嵩想要的答案,胡宗憲提都沒提!

呂芳,為何將胡宗憲評價為一個四處作難的媳婦?

身上帶着明確的“嚴黨”標籤,但卻從不參與黨爭;雖然從不參與黨爭,但卻一直被人視為“嚴黨”成員;這句話有點繞,但你認真品一品,胡宗憲難就難在這裏。

所以,對於嚴嵩的這個問題,胡宗憲不想回答!


只是,嚴嵩還沒打算放棄,接着追問:

“什麼難處?是不是上面有人給他打招呼,不讓他借糧給浙江?”

這次的問題更明顯了,幾乎直接指明瞭自己的目的,而胡宗憲的態度,仍然未變:

“恩師,弟子但知實心用事,沒有根據的事,弟子不敢妄加猜測。”

就胡宗憲的這個態度,如果換成嘉靖皇帝,肯定會威逼利誘;但嚴嵩卻不會這樣做,他對胡宗憲的疼護,不只是問問年齡、摸摸白髮。明知道嚴嵩不會牽扯黨爭,不會公開支持“嚴黨”,嚴嵩為何還是把他放在了浙直這樣的重要地區任職,一句“以國士待之”最能解釋。

明白了胡宗憲的為難後,嚴嵩不再問了,只是給出了這樣一段話:

“你真是會做媳婦兩頭瞞啊!”

知道你為難,知道你不容易,舐犢之情,溢於言表!

“其實,我也只是個媳婦,比你長一輩罷了。但凡能夠瞞過去,我也想瞞。可瞞來瞞去,最後還是把自己給瞞了。汝貞,媳婦這麼難當,只有我們師弟深知其苦。可偏有那麼些人還要爭着來當這個媳婦。”

從切身體會出發,再次強調了對胡宗憲所處境地的理解和體諒,師父、父親,大抵也就是這個模樣。

“徐階要爭我這個媳婦當,趙貞吉也想爭你這個媳婦當,他們真要爭,到時候我會讓給他,平定了倭寇,你也讓了吧。”

這句話強調了兩方面的信息:

1、不是我想鬥,而是他們要爭,我只能被動接招;

2、我早就想退了,只是嘉靖皇帝不允許,朝局不允許。等你平了倭寇,咱倆就會一塊玩完。

這句話説完,兩人同時沒話,轉向了那些箱子:

“這箱子是你帶來的?二十年了,汝貞,我什麼時候要過你的東西。每次進京,我都給你打招呼,什麼東西都不要送。我用你,從來沒有這些心思,只是為國用賢。”

這就是胡宗憲一直在強調的“知遇之恩”,就是胡宗憲一直在堅守的道義。嚴嵩用胡宗憲,沒有所圖,最起碼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所圖;越是不圖回報的付出和恩情,越是難以回報,正如李時珍對嚴嵩的評價——“他有識人之明,用了你胡汝貞!”

胡宗憲,沒有回答,因為他不想再騙,只能沉默。嚴嵩也只是連説了兩句“吃飯吧”,胡宗憲沉默着端起碗,吃起了飯。此時的嚴嵩,像極了父親;此時的胡宗憲,則像極了被人看透心思的兒子!

接着,嚴嵩給出了關於箱子的安排:

“他們都説,我嚴嵩就憑着能寫一手好青詞,逢迎皇上。真這樣,內閣首輔這個位子我能坐二十年嗎?兩京一十三省,戰亂災荒官場爭鬥,哪一件事情靠寫青詞能夠平息下去?靠的什麼,主要靠的是有你這樣的人在底下撐着啊!”

肯定胡宗憲對自己的巨大作用,而這些作用不關於黨爭,只在於實心任事!

“汝貞,用人各有不同,從一開始我就是以國士待你,對你我要全始全終!走的時候,把箱子帶出去。”

這句話,更是嚴嵩的肺腑之言,“嚴黨”勢力龐大,有鄭泌昌、何茂才諸等;也有羅龍文、鄢懋卿諸等;更有胡宗憲這樣的人物。用鄭、何,就是撈錢;用羅、鄢,就是黨爭;用胡宗憲,則是為國用賢。只想撈錢,只想黨爭,嚴嵩會牢固掌控內閣長達二十年?

當然不可能!

鄭泌昌、何茂才這樣的官員,一旦出了事,嚴嵩可以當機立斷;羅龍文、鄢懋卿這樣的官員,一旦出了事,嚴嵩恐怕也不會傾力相救;因為,他們都不是支撐“嚴黨”的根本。可胡宗憲一旦出事,或者有了出事的苗頭,嚴嵩必會捨命相助。

嚴嵩對於胡宗憲的這種態度,有利用的成分,但更有真感情!

話説到這個份上,胡宗憲再也忍不住了,眼含熱淚,告訴嚴嵩,這是沈一石抄家的賬冊;等到確定沈一石的家財已經所剩無幾以後,嚴嵩徹底愣住了。

看到嚴嵩的表情,胡宗憲於心不忍:

“恩師,這也不是意外之事,您不要太着急了。”

“改稻為桑”沒進行下去;“掠之於商”也沒達到預期效果;嘉靖皇帝只會將這些罪責全都推給嚴嵩,“嚴黨”倒台的日子也就近了。此時的嚴嵩,似乎已經看到了“嚴黨”倒台時的光景!

面對胡宗憲,嚴嵩不必隱瞞,直接將心中的擔憂説了出來:

“國事不堪問了。東南抗倭,西北御韃靼,東北御土蠻,還有幾個省的災荒,眼下都指望着沈一石的家財,怎麼會只有這些!”

沒有沈一石的家財支撐,嚴嵩想繼續為嘉靖皇帝遮風擋雨,恐怕也沒機會,沒能力了!

胡宗憲接着説道:

“沈一石的錢是被人貪了,要徹查,賬目都在這裏。”

這又是胡宗憲試探嚴嵩的一個關鍵,沈一石的錢到底被誰貪了,嚴嵩心裏非常清楚,從浙江官場到江南織造局,從嚴世蕃到宮中各衙門,誰都脱不了干係。


只是,嚴嵩第一時間並沒有想到這些,而是突然激動起來:

“你怎麼能把這些賬冊送到我這裏來!這裏面牽涉到織造局!這些賬除了皇上誰也不能看。汝貞,你好糊塗!”

賬冊牽扯織造局,就等於牽扯嘉靖皇帝,就一定會出現影響嘉靖皇帝清名的信息。胡忠賢就這樣抬着賬冊先找到嚴嵩,自然是犯了忌諱!

“幾十年的官,在朝裏當過兵部尚書,在下面當過巡撫總督,這樣的事怎麼都想不明白?立刻把賬冊抬走,到朝房等着,一早送進宮去。”

直到現在,嚴嵩還是在替胡宗憲考慮,替這個只知實心任事,不懂官場規則的弟子擔心。

只是,胡宗憲對於嚴嵩的試探,還沒有完成,畢竟嚴嵩只提到了“織造局”,並沒有提及嚴世蕃及其背後的浙江官場。於是,胡宗憲繼續問道:

“閣老,倘若這些賬目裏牽涉到小閣老還有朝裏其他的人怎麼辦?”

嚴嵩如此回答:

“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對嚴嵩的試探完成了,嚴嵩沒有看賬冊,更沒有袒護嚴世蕃,胡宗憲沒有看錯自己的恩師,那些貪腐都是嚴世蕃等人揹着嚴嵩幹下的!胡宗憲欣慰,更替嚴嵩高興,因為只要將這個情況彙報給嘉靖皇帝,嘉靖皇帝“倒嚴”的念頭就會放下,嚴嵩就不會倒在自己手裏。

忠誠和道義,胡宗憲極為難得地完成了唯一一次兩全!

胡宗憲的試探完了,嚴嵩對胡宗憲的愛護並沒有結束,就在胡宗憲就要離開的時候,嚴嵩繼續説道:

“汝貞,你今天晚上這件事做得犯了大忌。到宮裏不要説先到了我這裏。”

胡宗憲知道,這是嚴嵩在為自己考慮,感動的問道:

“皇上也能瞞?”

嚴嵩開啓“舐犢”模式:

“只有瞞!如果皇上知道了,我沒有看賬冊,受不到責怪。關鍵是你,你把這些賬冊先送給我看便是欺君!汝貞,我都八十一了,死了也沒多大關係。東南的大局不能夠沒有你。聽我的,到了宮裏千萬不要説。”

“我死了,沒多大關係,關鍵是你”,饒是任何人聽到這句話,恐怕都會像胡宗憲一樣,認定這位恩師,至死不渝!


等到胡宗憲再給出“錦衣衞和東廠”可能會看到自己進府的“擔憂”時,嚴嵩又是一句“天塌了,我頂住”的架勢:

“糊塗!不管誰説你來過我不認賬就是。有事我擔着。”

“有事我擔着”,有這樣的恩師,胡宗憲怎麼能背叛;有這樣的恩師,胡宗憲又怎會答應嘉靖皇帝,充當扳倒“嚴黨”的主角!

胡宗憲,即使永遠糾結的活着,即使千秋萬代以後要永遠揹負罵名,有這樣的恩師照拂,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