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新冠疫情，給中國留學生羣體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各國不斷反覆的疫情，使得不少留學生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一些人無奈選擇了暫停或放棄留學計劃，人生軌跡因此轉向。在這其中，對於計劃赴美國深造的中國留學生而言，出國留學之路更是“難上加難”的模式。
近段時間，中國赴美留學人員遭美方人員刁難，無理盤查甚至被遣返的的事件頻頻發生。據央視新聞報道，僅今年8月至今，就有30多名中國赴美留學生遭受不公平待遇，在入境時被美方人員以莫須有的理由進行盤查甚至遣返。11月2日，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發出提醒，提醒赴美留學人員提高安全意識，加強自我防護。
對此，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在11月3日的例行記者會上表示，美方一方面聲稱歡迎中國留學生，另一方面，“繼承”上屆政府遺毒，一些執法部門和人員繼續大肆泛化“國家安全”概念，無理滋擾中國學生學者，試圖在中國赴美留學人員中製造寒蟬效應。這種與中美人文交流互利共贏本質背道而馳的做法，嚴重傷害兩國人民感情，衝擊兩國互信與合作，對中美關係穩定健康發展有百害無一益。
從“簽證被卡”到入境時被“關小黑屋”盤查，中國留學生赴美留學到底有多“難”？在此過程中又面臨着什麼樣的“花式”阻礙？紅星新聞近日對話了有關業內人士，以及一路“披荊斬棘”終於在九月底返校的中國留學生程醇（化名）。
中國留學生程醇（化名）講述了自己入境美國時被海關攔截的經歷。資料圖據網絡
四個月的艱難簽證路：從北京到上海 籤4次才成功
教育部留學中心2日在提醒中稱，今年8月上旬，美國海關與邊境保護局（CBP）啓動專項行動，強化對中國赴美留學的理工科人員審查力度，重點關注持有赴美學生簽證（F1簽證）的科學、技術、工程、數學類（STEM）中國留學人員。
美國方面的相關規定，令眾多中國留學生赴美深造的計劃，遭遇了重重阻力。正在麻省一所大學攻讀化工專業博士的程醇對此深有體會。受新冠疫情影響，程醇去年在國內上了一年網課，直到今年才接到學校通知可以返校進行線下課程的學習。然而，重返校園之路卻顯得異常艱辛。
她告訴紅星新聞，從五月到八月，整整四個月的時間，自己先後在上海、北京辦了四次簽證。最終，在經歷了三次拒籤，以及三個星期的行政審查（check）後，她終於在九月中旬拿到了自己的簽證，並於九月底登上了回學校的航班。此時，距離她正式的開學時間9月1日，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
據程醇的介紹，目前中國學生申請美國留學簽證要麼是直接被拒，要麼需要等待行政審查（check），也有直接通過的。就她所瞭解的情況，對於赴美繼續深造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來説，情況要複雜得多。
她告訴紅星新聞，如果是去美國讀博，都要經歷所謂的行政審查（check），由於博士以研究型為主，簽證官需要核查申請人的研究課題是否真實，是否涉及敏感專業。如果從本科到博士沒有換過專業，資金也沒有問題，一般會直接通過。
“像我同學就很正常，他本科是化工，研究生是化工，博士還是化工。然後學費和資金都是老闆出，也很充分。他就沒有遇到任何問題，只需要經過博士的行政審查就行了。但我因為轉了好幾次專業，本科是化工，研究生變成了材料工程，然後現在又學化工，他（簽證官）可能會覺得你跳了兩次，有點疑惑。但我的一個問題是我已經申請了一個碩士，但同時又拿到了老闆的博士offer（錄取），之後的幾次簽證，（我）都在盡力的去解釋這些事情。”她解釋道。
一名從事辦理赴美簽證11年的美國簽證指導機構負責人向紅星新聞表示，相比於以往，今年對於入境美國讀碩或讀博等高學歷人才的簽證審核明顯更為嚴格了，對於理工科學生的審查也比文科類學生嚴格。他介紹道，有不少學生在辦理簽證時都經歷了行政審查（check），所謂的審核分兩種情況：一是簽證官需要對申請人的個人情況進行核實；二是他會把申請人的信息傳回到美國的簽證中心審核。 ‘
近兩年來，科學、技術、工程、數學類（STEM）專業的中國留學生受到了美國簽證限制的嚴重衝擊。圖據CGTN
他向紅星新聞透露，根據他所得到的學生反饋，今年只要是去美國讀理工科的學生，幾乎80%以上都會行政審查，每個人等待簽證的時間也長短不一，自己有個學生前兩天還無奈表示“已經等待超過120天了”。
“我之前有很多學生是去美國讀博士後的，基本上都會被行政審查。但如果是因為專業（器械工程，航空航天）被check的話，那基本上（再申請簽證）也沒什麼希望了。”他説道。紅星新聞查閲了赴美留學生簽證信息網站Checkee.info後發現，據不完全統計，絕大多數被拒籤或者被審查的中國留學生都是理工類專業。
入境“被關小黑屋”：因遲遲拿不到簽證錯過開學被“質疑”
除了在辦理簽證的時候一路“披荊斬棘”，一些中國留學生在入境美國時還會遭遇海關的“二次審查”，確定其研究不會對美國造成任何威脅，也就是所謂的“關小黑屋”。
教育部留學中心2日稱，至今已有多名獲得美國政府簽發合法簽證的中國留學生在入境美國時遭美方人員滋擾、盤查，部分留學人員甚至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拒絕入境遣返回國。同時，部分中國留學人員離境回國時遭美執法人員盤查，被沒收個人電子設備事件仍有發生。
中國赴美留學人員遭美方人員無理盤查甚至被遣返的事件受到了國內外媒體的廣泛關注。報道截圖
根據美國高校此前發佈的提示信息，所謂“二次審查”就是對存疑的入境者展開進一步調查，以核實信息。在二次審查期間，海關人員可能會要求提供額外的身份證明和來美國的詳細目的。同時，受查者的行李也會被徹底搜查，包括存儲在電子設備上的信息搜索，甚至社交媒體資料、電子郵件也會被要求查看。
程醇正是被“審查”的一員，她告訴紅星新聞，自己從紐約入境的時候，就被美國海關攔了下來。
“一開始在普通的通關窗口，他們問了我幾個很普通的問題，比如我是讀什麼專業之類的。然後，我就被帶到了一個寫着secondary check（二次審查）牌子的房間等待，也就是他們説的‘小黑屋’。他們不會解釋太多，只是拿走你的護照和其他材料，讓你等着，我也不知道他們要查什麼。”她講述道。
在她等待的時候，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人，有學生、也有年紀較大的中年人，還有一些其他國家的人。她表示，自己的通訊設備沒有被收走，也沒有人搜查行李。但被帶去那個屋子的人是不允許離開的，上廁所也不行。“當時有人想出去上廁所，都被攔了下來。你可以在等待室裏上網，但是絕對不能出那扇門。”她告訴紅星新聞。
大約等了一個多小時，程醇被帶到了另一個房間進行第二次審查。令她不解的是，自己因遲遲沒能拿到簽證而錯過了9月1日開學前入境，也成為了他們“質疑”的理由之一。“他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為什麼學校九月初就開學了，但是我九月底才過去？問我的資金是哪裏來的？以及問了我之前的工作情況。”她回憶説。因為在到美國之前，她曾在大學的實驗室工作過，“他們（海關）還問我需不需要向原來的學校彙報我的研究，可能擔心我和國內有什麼關係”。
有人徹底放棄赴美留學
在經過一番詳細解釋後，她最終順利通過了海關的入境審查。她表示：“有人還説，自己每次入境都會被這樣二次審查，都已經習慣了。可能有的人（情況）比較嚴重就會被收手機。”
8月15日，有3名中國留學生在休斯敦機場被拘留超過50小時後遣返，理由是三人受政府資助，或其個人手機內發現軍訓照片。中國外交部8月30日就此向美方提出了嚴正交涉。
10月8日中國駐洛杉磯總領事館發佈公告稱，多名中國留學生在洛杉磯機場入境時，被美國邊檢人員盤問，內容包括他們來美國的目的、過往學業成績以及是否就業、受紀律處分、剽竊實驗室數據等問題。公告還稱，另有學生被拒絕入境遭遣返回國，更有人離境時被沒收個人電子設備。但未説明這些留學生為何被遣返及盤查。
程醇還告訴紅星新聞，這應該不是自己最後一次遭遇“二次審查”。根據她與其他留學生的交流，自己以後在出境的時候，還會經歷一次審查盤問。“一般情況下，博士出境的時候都會被審查，他可能會查你的研究敏不敏感，還要查你的研究資料。”她説道。
不過在她看來，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雖然經歷了等待，經歷了重重“審查”，但她最終可以回到學校按計劃繼續完成學業，人生沒有因此受到任何影響。但並非所有人都如此“幸運”，那些拿不到簽證出不去的學生，才是真的焦慮，也很讓人很難受。
程醇告訴紅星新聞，由於簽證原因，自己認識的一個同學今年五月已經徹底放棄了赴美留學的計劃。“就再也不去（美國）了，他可能去找工作了，或者去其他國家（留學）了。（美國）簽證成了一個政治性的問題，讓他們也覺得很無奈。”她感慨道。
紅星新聞記者 徐緩 實習生 黎謹睿
編輯 鄧正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