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十二月花神的説法,把陶淵明説 成是九月的菊神。菊花是花中君子,以菊喻陶淵明最也恰當不過了。陶淵明本人也非常喜歡菊花。不僅詠菊,採菊,還飲菊,食菊。
陶淵明身上有着菊花一樣的品質和人格,詩中有着菊花一般的清新與自然:
飲酒·其五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這首詩以平淡之語,寫秋日晚景,敍歸隱之樂,道生活哲理,既富於情趣,又饒有理趣,達到了情、景、理的統一。尤其是“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幾句,“清悠淡永,有自然之味”,更具藝術魅力。
本詩通篇沒有工巧的詞句,而是寓理於情,融情入景,意到筆隨,充滿了情味、理趣。給讀者的,不僅是藝術上的滿足,而且有思想上是啓迪。
我一直以為一個人要真正放下名利是很不易的,因為要面對許多現實問題,並要接受靈魂深處所停留着的社會主流價值觀念的拷量。世上不乏喜説淡泊名利者,甚至有一些人以“大隱隱於市”自居,把自己的性情裝得偽偽的。這種人古代有之,現代也有之。看來每個年代都不缺少偽君子。事實上説淡泊名利者最沒資格説這種話。如果一個人沒有淡泊的基礎,那麼説這種話是不是太酸了?
我覺得只有陶淵明才有資格説這種話。他有能力做官,曾經做過官,也有一定的抱負,但後來歸隱田園,志在躬耕。歸隱後他也沒有喋喋不休地反覆強調自己很淡泊,説服自己看淡名利。相反他很平靜,很坦然,不像嚴子陵雖名為歸隱,但以釣魚之希釣得周文王式君主的器重。
陶淵明能寫出如此“此中有真意”的詩,全在於他心不形役的通脱。“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一千五百年前的魏晉風範一直為我所心儀。
久居都市的現代人已很難體會得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那是一種怎樣恬靜悠閒的生活啊!好向往。可是,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也沒有幻想過躺在溪流邊、坐在草地上、看着千姿的田野、仰望飛長流短的白雲,讓自己的心情隨之一起飄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