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們比 美國房東的房間亂得很不夠 2015.9.2日
8月31日凌晨,一篇題為《行為的卑賤不值得原諒——在美國把房子租給中國大學教授的慘痛經歷》的文章在微信上流傳。作者佟思亮稱,自己把威斯康辛的房子和車子租給了暑期到訪的天津大學秦教授,房子交給秦教授之前,還特意打掃過。結果兩個多月後,佟思亮回到家裏,卻見到房間佈滿灰塵、一片狼藉,地毯牆壁上還有各種污漬。
文章獲得大量轉發,網友的矛頭紛紛指向了中國教授“有學歷,沒教養”,甚至是“中國租客整體素質低”。
其實在筆者看來,這不過是一起常見的租賃糾紛,而且爭議的事情也很小。只是事情和“中國人”,“十佳青年”,“教授”,“誠信”這些符號扯到了一起,引來口水也確實難免。
大洋彼岸小小的房間衞生問題,引得中國網友側目,更是因為租房是今天中國青年普遍經歷的生活。而要説全國租客最多,生活狀態也最典型的地方,莫過於北京了。這裏租客們的生活問題更值得關心。
●北漂是真的漂,北京租客平均每7.2月搬一次家
作為匯聚精英的移民城市和房價高企的核心城市,租房自然是青年人的主流生活方式。
2014年3月,一份《北京青年人才住房狀況調研報告》顯示,在京工作的青年中,租房居住佔52.2%;近15%的專業技術人員和辦事人員住地下室和平房;近1/3的藍領工人、約1/5專業技術人員和辦事人員、16.5%的管理人員租住在11平方米以下的房子裏。
調查顯示青年租房者平均每7.2月就要更換一次住所。連北京常務副市長李士祥都説:“我特別同情這些平均7.2個月就要調一次房的青年……”
2014年3月,對外經貿大學教授廉思所進行的“北京市青年住房狀況調查”顯示,租房者付出的平均月租金是1993.4元,佔家庭人均月收入的37.1%,略高於其自認為最多能夠承受的比重(35.2%)。這意味着,對於租房居住的受訪者而言,每月的房租負擔已達到其所能承受的“極限”。這是北京租客普遍的負擔狀況。
●當租房艱苦到危及尊嚴,髒是多大的問題?
有能力租一整套居民單元房的租客,在北京就是相當高端了。不想降低生活品質,要把喝咖啡、看電影、看話劇、看展覽、打籃球、游泳當成生活中的一部分,享受城市提供的各種便利設施,代價是昂貴的,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基本都難以承受。
在北京,能和其他人合租整套居民單元房(非羣租,未打隔斷),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居住條件了。在這些合租房裏,來自五湖四海的合租者常常會產生各種摩擦:公用廚房和洗手間帶來的不便、水電費均攤引發的口水戰、“夜貓子”室友大半夜放音樂影響了睡眠……上班前能搶到廁所就算是不錯的了,很多人每天只能到公司“蹲大號”。有人晚上不睡覺大吵大叫,公共空間髒亂差,生活體驗較差。因為租房不穩定,除了衣服和電子產品之外,租客們一般從不置辦傢俱。
更差一些的是城鄉結合部的低矮平房和城區內地面的羣租房,這裏的寄居者被稱為“蟻族”。曾經被稱為“蟻族集聚地”的唐家嶺屬於比較典型的城鄉接合部,房子價格在350-700之間,基本都是20平米左右單間,帶衞生間以及小廚房,適合北漂初級階段居住。最熱鬧時唐家嶺聚集了大約6萬租户,其中70%是大學生。2013年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何永智、張禮慧和嚴琦在唐家嶺被蟻族學生的《蟻族之歌》當場感動落淚,蟻族全國揚名。
在租房的金字塔結構中,地下室位於最底層,住在地下室的人被稱為“鼠族”。早在2002年,新華網一篇報道中指出當時北京行政區域內共有地下空間20749處,面積達1865萬平方米,幾乎相當於50年代初北京全城的建築面積。而在北京市住建委2009年的統計數據中,北京市的1.7萬套普通地下室內居住有近80萬的流動人口。典型的鼠族生活是這樣的,一間四平方米的地下室內,頭頂是一棟位於鬧市區的豪華公寓樓。每月房租400元人民幣,沒有空調,所謂的衞生間則是走廊盡頭一個臭氣熏天的公用馬桶。 房間不透光,全天得開着燈。因為房間太小,夫妻租户都很難一同睡在那麼小的牀上。有人説:地下室生活已經傷害到夫妻感情。一位叫做“天國食霸”的網友在網絡上的地下室討論空間裏發出抱怨:“我是北京的,我地下室是住夠了,等我有了錢,我再也不住地下室了,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陽光,皮膚變白了。”
●與地下室相比,更難面對的是人性的幽暗
對許多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説,艱苦是可以忍受的,但是人性的幽暗與制度的歧視確實難以承受的。
租房是年輕人瞭解人性的第一課。黑中介,很可能就是這堂課的老師。曾有調查顯示,在有43.8%的租房人遭遇過黑中介。
找大中介,得交中介費,相當於多交一個月的房租。為了省點錢,許多人會選擇不正規的小中介。這些中介會先讓用户交定金,把租户綁住、套住,等籤合同時,再提出交各項雜費,或是要求漲房租、打隔斷,或是在格式合同中加入對租户及其苛刻的條款,藉此吞沒租户的定金、押金。黑中介吃準了北漂沒時間、沒精力跟他們鬥,能坑一個是一個。強行收房,甚至毆打租户的事件屢見不鮮。
如今一些租客作為邊緣人口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唐家嶺蟻族聚集的盛況已經不再,改建後的公租房價格不是從前可比,而且租客還要面臨公租房入住資格問題。這些年持續的清理地下室顯然可以看作是北京市控制人口戰略的一部分。2011年8月,北京市公佈修訂後的《北京市人民防空工程和普通地下室安全使用管理辦法》規定:“禁止將違法建設的地下空間出租,禁止將規劃用途為非居住用途的地下空間出租居住”。從2011年5月到2014年4月的三年間,北京市在地下空間整治中清退散住人員約12萬人。北京地方媒體報道,根據摸排統計,北京市現有散租住人和存在重大安全隱患的地下空間達3125處,居住人口達11.91萬人。今年6月至9月為違法羣租房集中治理階段,它們將面臨新一輪清洗。
美劇中的租客生活都很美妙,但中國人的租房生活充滿了強烈的不安全感和種種屈辱體驗。有位網友説:“自己租了房子後才知道,原來老友記、生活大爆炸、愛情公寓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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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堅持在沒有一點生活質量的地方
對大多數人來説,無論是住地下室還是整租,他們身上都帶着被北京碾壓過的痕跡:限購令、高房價、羣租房和地下室治理、户籍制度引發的教育問題、房租連續上漲57個月(截至2013年10月的勢頭)以後的不堪重荷……
有人“來了一年,一分錢都沒攢下”,有人是“只為活着,一點生活質量都沒有”。有女孩對新居的願望只是“最好房租在2000以內,有單獨的衞生間,合租的都是女生就更完美了。”同樣有工資不低仍堅持住在羣租鋪位裏的白領,因為“北京是一個幹事業的地方,不是給你過日子的。”有嚐盡艱辛仍然初衷不改的女孩,“因為在北京競爭機會更公平,旁邊都是跟自己一樣奮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