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口遇難潛水員遺體均呈現座低狀態, 附近村民家曾現電魚船
救援人員搜索徐海燕和孫昊時動用了無人艇。
本月6日,兩名潛水愛好者徐海燕和孫昊在河北唐山潘家口水庫進行潛水時失蹤,本月17、18日,兩名潛水愛好者的遺體相繼被發現,19日中午和傍晚,兩名潛水員的遺體被相繼打撈出水。關於兩人的死因,這些天在潛水圈被討論得沸沸揚揚,是因為本身的技術原因?還是因為被水草或者網箱纏繞?或是電魚船的電擊?諸多參與救援和目擊者提供的信息,讓人心生疑問,但這些疑問只能等待權威部門最終的調查結果。
進展
探索潘家口水長城遇難
兩名潛水員遺體昨出水
本月6日,兩名潛水愛好者徐海燕和孫昊在河北唐山潘家口水下長城進行潛水時失蹤,時隔十多天,本月17、18日,兩名潛水愛好者的遺體相繼被發現,在進行了標記取證等相關工作後,19日中午和傍晚,兩名潛水員的遺體被相繼打撈出水。
徐海燕和孫昊都屬於一個名為“GUE”的國際性潛水組織,因為入門門檻高,對安全要求嚴格,“GUE”被稱為“世界上最神秘、最精英化”的潛水組織,而在國內,目前只有7人通過了該組織的考試,而徐海燕和孫昊就在其中。本月6日,兩名潛水愛好者徐海燕和孫昊在河北唐山潘家口水庫進行潛水時失蹤。
19日凌晨,“GUE”通過官方微博發佈消息稱,當天,在河北省唐山市遷西縣公安分局到場的全程監督下,遇難潛水員家屬委託四名技術潛水員對潘家口水庫遇難潛水員進行打撈。而打撈方案經過家屬與技術人員的反覆溝通論證,水下打撈全過程由下水潛水員進行攝像記錄,升水後全過程除公安局執法人員的現場錄像外,還由家屬委託攝像師以及家屬親自進行錄像。中午11點54分,徐海燕的遺體被打撈出水面,下午6時許,孫昊的遺體也被打撈出來。
19日上午,唐山市遷西縣委發佈消息通報事件經過,根據通報,事件發生後,遷西縣公安局指揮中心立即指派潘家口水庫分局、刑警大隊趕赴現場,協助藍天救援隊等社會團體進行救援,並維持現場秩序、調查走訪。19日下午,北京青年報記者聯繫了遷西縣委宣傳部的工作人員,他們表示,相關部門已經開始就此事件進行調查。
調查
技術不過硬?
“‘GUE’就是因為安全而聞名”
“18號那天我難受了一整天,當時兩名潛水員的遺體都已經被找到了,我也看過了水下的影像,徐海燕抱在胸前的雙手,讓我久久無法忘記。”參與了兩位潛水愛好者搜救的方勵19日對北青報記者説。
關於徐海燕和孫昊的死因,這些天在潛水圈被討論得沸沸揚揚,是因為本身的技術原因?還是因為被水草或者網箱纏繞?或是電漁船的電擊?諸多參與救援和目擊者提供的信息,讓人心生疑問,但這些疑問只能等待權威部門最終的調查結果。
“國內只有7個人考過了‘GUE’,你説它的難度大不大?”上海一位參加過“GUE”培訓的潛水愛好者趙明(化名)19日對北青報記者説。
“GUE”的全稱是globe underwater explorers,是一個於1998年成立的以水下洞穴、沉船等探索為目標的非盈利性的潛水組織。“‘GUE’在潛水愛好者中應該是最為頂級的一種組織,他們的要求十分嚴苛,因此‘GUE’也是以安全而聞名。‘GUE’很多潛水設備都需要設置雙份保險,而且對於能見度低、狹窄的水下區域是不允許進入的。”趙明説,“很多潛水愛好者甚至認為‘GUE’過於保守。”
一名認識遇難潛水員的潛水愛好者Dary告訴北青報記者,潘家口水庫適合AOW級別以上潛水,也就是40米深,更在兩名潛水員的能力範圍內。據瞭解,這次徐海燕和孫昊在下潛過程中各揹負了100斤裝備,其中包括推進器等輔助設備,按照理論數據,他們所攜帶的裝備能夠支撐他們在水中呼吸6至8個小時,最深可以潛到水下80米處。
崔巍是國內少有的具有“GUE”教練資格的人,他曾經有過三年海軍潛水員的經歷,現在是上海聯合水肺潛水俱樂部的教練。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他曾經表示,如果按照徐海燕和孫昊的技術,在潘家口水庫這種水情並不複雜的水域潛水,應該是不會出危險的,而且二人經驗豐富,也可以相互幫扶出水。
被網箱纏繞?
兩人遺體被發現時無纏繞物
方勵是北京一家名為勞雷工業的企業的負責人,這次打撈失蹤潛水員的工作,就是由他提供的技術支持,他也參與了整個救援經過。
方勵的團隊擁有無人艇、三維聲吶、側掃聲吶、多波束探測儀等諸多設備,通過掃描和數據處理,他們很快完成了對水下地形的繪製,並且找到了幾處可疑點。“在水下勘測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了很多養殖網箱。”方勵説。
而根據水庫邊的村民和一些曾經去過潘家口水庫的徒步愛好者介紹,在許多年前,潘家口水庫中曾經放置有很多用來養魚的網箱,而考慮到保護水質,在去年,這些網箱被當地政府拆除,但是部分漁民為了省事兒,只將網箱露出水面的部分進行了拆除,而水下部分則沒有拆除。
“我們當時曾經考慮過,兩名潛水員是不是因為被網箱纏繞而遇難,但是當我們的水下機器人的攝像頭拍攝到潛水愛好者的遺體時,我們發現,兩名潛水愛好者都是獨立的,身上並沒有被網箱或者水草之類的纏繞。”方勵説。
電魚作祟?
村民家發現潛水員“象拔”和電魚船
北青報記者19日見到了水下機器人拍攝到的在水下發現徐海燕和孫昊時的影像記錄。徐海燕面部朝上,雙手縮在胸前,而孫昊面部朝下,工作人員最早也是通過其背部的氣罐編號辨認出他的身份的。
方勵曾經參加過多次水下探尋任務,具有較為豐富的水下探尋經驗。
“正常情況下,潛水愛好者入水後應該保持在懸浮狀態,但是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兩名潛水愛好者都是‘座低’的,也就是説是沉入水底的,這就説明兩人的設備或者體內有水進入,而在沒有纏繞的情況下,只有遭受到外力,才會導致這種情況。”方勵説。
而在徐海燕和孫昊進行潛水時,留在岸上的“GUE”工作人員曾經目睹過事發水域有船隻經過。
北青報記者瞭解到,潛水愛好者在下水後都會在水面留下一個學名為充氣式信號棒的“象拔”作為標記,事發後幾天,救援人員在水庫附近的一名村民家中發現了一個“象拔”,而根據這個“象拔”的品牌和編號推斷,應該屬於“GUE”組織成員所用。但村民一直沒有明確説出這個“象拔”的來歷。
事後,有人把村民家的照片拿給了方勵看,方勵一眼就認出了村民院子裏停放的一條船是一艘電魚船。“我是搞科研的,不會看錯,那就是一艘用來電魚的船,但是這艘船和潛水愛好者的死亡有沒有關係,只能交給權威部門去調查了。”他説。
住在潘家口水庫附近的村民劉進(化名)告訴北青報記者,水庫偶爾會有人用電擊的方式捕魚,但是大多是在水深5米左右的地方,而潘家口水庫其實屬於一個航道,潛水愛好者在這裏潛水,還是存在一定風險的,包括和船隻可能發生的碰撞。
“這件事真的讓我挺痛心的,對於其他潛水愛好者來説,在今後的活動中,一方面要有岸上警戒的人看護,另一方面最好能夠攜帶一個信號發射裝置,一旦遇險可以給救援者一個目標指向。”方勵説。
(原題為《兩名潛水員因何而死?》)
以下為網友評論:
網友“人在天涯”:電魚者,讓魚絕户,自己也難免要絕子絕孫,人不滅之,天必除之。
網友“順鑫”:電魚的要遭殃了,不管事情進展怎樣,出了事總得有人出來負責到底的!
網友“雨後陽光”:全國槍決一批電魚的就管住了!
網友“心魔”:兩個潛水高手同時遇難,那肯定是電魚電着了。
網友“Abc”:不管是不是背黑鍋,電魚早該管管了!
網友“賀利”:不管是不是因為電魚死的,電魚都必須要取締。
網友“李曉敏”:不管是不是電魚的事,這黑鍋他是背定了!
網友“壁上觀8133”:最有可能是過往船隻造成意外,但也是最難取證的。大抵在水面沒有留人保護,普通百姓才不管什麼標記呢。
網友“飛鴻伴月”:逮着電魚的就用他的設備電他小雞雞
網友“北飛的候鳥”:作為一個遷西人,如果真的是由於那個居民拿走浮標及電魚使潛水員遇難,那這人真是該死!現在只有等待有關部門的屍檢和調查結果了,希望給公眾一個科學的答案。
2名潛水員探索水下長城失蹤 女方下水前曾留遺書
2017-09-19
新京報
尋找失蹤潛水員的12天
39歲的徐海燕喜歡在封閉空間潛水,因為那是潛水最美的時刻之一,她享受那種絕對的黑暗與寧靜。
34歲的孫昊是一個視潛水如生命的“暖男”,他把潛水裝備稱為“佳人”,“有佳人相伴,夫復何求”。
潛水員們深潛時的照片。受訪者供圖
他們都在上海工作,都獲得了一家全球頂尖技術潛水組織頒發的證書。整個中國,目前只有7個人獲得了這張證書。
9月6日,在一次河北唐山潘家口水下長城探索項目中,他們結伴下潛,雙雙失蹤。
9月17日,是他們失蹤的第12天,搜救還在繼續。最新的消息是,下午5點10分,遙控機器人在水下62米處發現三個減壓瓶及一位潛水員的圖像。救援隊表示,後續打撈事宜將依照法律程序嚴格執行,另一失蹤潛水員的搜救工作將繼續進行。
“剛出事時,我猶豫了,到了這之後,我就覺得還要繼續潛水,我想把他們想做的事情做完,做得更好,他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一位參與搜救的潛水員説。
不太好的訊號
GUE團隊是在9月4日到達位於河北唐山遷西縣潘家口水庫的。
GUE的全稱是globe underwater explorers,是一個以水下探索為核心目標的全球性非營利潛水組織,在潛水圈,它以嚴謹和淘汰率高著稱。
團隊的潛水員們要做的是一個非官方的水下測繪活動,對淹沒在水底的長城進行測繪,並拍攝照片和視頻。
如果不出意外,項目結束後,GUE將無償公開測繪的水文地質圖供後來人使用,人們將有機會看到,具有五百多年曆史的長城塵封在水底的樣子。
那幾天天氣晴好,青山環繞,水面碧綠温柔,長城蜿蜒曲折直至水底,連風,都帶着一種清甜的草香。有人專程開車來寫生,稱讚這裏“像北方的桂林”。
潛水員們通常選擇温度比較高的中午下水。秋天的潘家口水庫水温低於7攝氏度。這個温度,水下的濕冷深入骨髓,潛水員在水底會不由自主地發抖。
9月6日12時20分,團隊一行四人兩人一組,每人揹着一百多斤的裝備入水。徐海燕、孫昊是其中一組的潛伴。在GUE,兩個相同級別的潛水員可以自由組成潛伴,他們默契度很高。
和他們一同入水的另外一組潛水員分別是海軍(化名)、金輝。
海軍是GUE在中國的第一位教練,也是這個組織在中國的領軍人物。
入水前,海軍打手勢問徐海燕是否OK,得到對方肯定回答後,拍了拍她的頭表示鼓勵。
按照預定計劃,徐海燕、孫昊這組潛水員應於入水後兩小時出水(也就是下午兩點半左右),海軍和金輝將在下午三點左右出水。
下午三點左右,海軍一組已經回到岸邊,徐海燕他們依然沒有動靜。
沒有人知道水底到底發生了什麼。
海軍心裏隱隱有些擔心,他組織潛水員們下水尋找徐海燕和孫昊。
由於電磁波在水下基本無法傳播,潛水員和水面唯一的溝通方式是通過“象拔”——一支長長的豎立的橙色浮標。這是一個長度不到一米的充氣浮標,入水的時候是扁的,折起來的。
當潛水員準備上升到水面時,會放出象拔,讓象拔先浮出水面提醒過往船隻水下有潛水者,注意避讓;當潛水員遇到被急流沖走等緊急情況,象拔可以讓施救者在很遠的地方看到自己。
徐海燕喜歡潛水,喜歡自己酷酷的樣子。 受訪者供圖
海軍沒有找到徐海燕他們的象拔,這是一個不太好的訊號。
他們為什麼會出事
一開始,大家都沒往壞處想。
這並不是GUE第一次在中國做項目。今年四月,這羣中國的頂尖潛水員對廣東省綠窟潭水下洞穴進行探索,完成了4次平均深度超過60米的長時間探索潛水,對綠窟潭洞穴頭部洞室進行了地圖繪製。
來潘家口前,潛水員們針對各種情況做了詳細的預案,徐海燕向很多未能參與項目的潛水員徵求了補充意見,還專門借了最好的備用裝備。
相較於之前的許多次潛水而言,這本是一個難度係數不太高的項目——它是開放水域,不像洞穴、沉船類潛水,無法快速回到水面;他們設定的最大深度未超過50米,遠在能力範圍內。
兩個小時並不是一個很長的作業時間,在剛剛過去的9月5日,有潛水員在水底呆了5個多小時。
另外,這兩個人都是非常優秀的技術潛水員,都取得了GUE的Tech 2證書,能夠在最大深度75米之內的水域進行技術潛水。他們攜帶着充足的裝備,足以支撐自己在水底活動6-8個小時。
穿着潛水服的孫昊,有點卡通人物的感覺。 受訪者供圖
太陽一點一點落下去,月色漸漸漫了上來。
海軍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時間太長了,徐海燕和孫昊應該出事了”。
所有人都想不通,他們為什麼會出事。
徐海燕本科就讀於北京大學,在哥倫比亞大學唸的博士,從事基因測序方面的研究,朋友評價她,“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人”。
她嚴謹到,每次下水前都在電腦裏留下遺書,説明自己對潛水的熱愛,以及對身後事的安排。
孫昊在潛水圈裏以熱愛鑽研技術而出名,他總是儘可能多地練習潛水,將每一個動作練到最好。
某種程度上,潛伴是一種交付生死的關係。根據潛伴原則,潛伴兩人身上的裝備互為備份,一方出現問題,另一方將提供備用,兩人一起上水。
基於這一原則,有家屬猜測,會不會是一個人出事了,另一個人為了施救,也出事了。
這樣的情況基本不可能在這兩位技術潛水員身上發生。徐海燕曾在一篇介紹潛水知識的文章中寫道——潛水員在拿到證書之前,會經受多種施救訓練,其中有一項就是“潛伴出事了不要着急,很有可能你要拯救的並不是一個還有生還希望的人,而是一具屍體,你要做的,就是把潛伴的屍體帶到水面”。
搜救
9月7日,GUE正式對外公佈,潘家口水下長城探索項目中有兩名潛水員失蹤,分別是徐海燕和孫昊。
搜救分為水域和陸地兩個部分。
9月12日晚,救援人員在制定搜救計劃。新京報記者 羅芊 攝
海軍心裏清楚,湖岸陡峭,水邊有很多人釣魚,如果在岸上,應該早就被人發現了。但他仍然組織無人機和船隻不斷沿岸搜尋。
水域搜救更為艱難,要如何才能在一片水域裏找到兩個負重一百多斤的人?
相關資料顯示,潘家口水庫位於河北唐山遷西縣灑河橋鎮,最大面積達72平方公里,水庫總容量29.3億立方米,庫區水面105000畝。最深處達80米。
這片水域,不僅淹沒了一段長城,還有整個老潘家口村。那個村莊依山而建,現在的水平面是當年村莊的9樓,也就是説,潛水員在下潛時,他們所在的水底並不平坦,而是呈階梯狀的、已經倒塌的、高達八層樓的村莊。
此外,水中存在大量當地漁民佈設的正在使用或者已經遺棄的漁網、網箱,給救援增加極大難度。
救援團隊只能以聲吶測掃的方式在可能出現事故的水域來回尋找,如果掃出某地有疑似人的陰影塊,便確定為疑似點,再由技術潛水員進行水下確認。
海軍耳朵出血了,依然堅持下水排查疑似點。他看到水底有很多死魚,它們都保持死去的形狀,沒有腐爛,燈光一照過去,眼前是一片白色的斑塊。
升上水面後,有潛水員大喊,“剛才我右邊肩膀被緊緊卡住了,裏面不知道怎麼有那麼多漁網,豎着的,橫着的,籠罩在你頭上,天羅地網,就是這個感覺”。
一次次入水,海軍沒有找到他失蹤的朋友。那些機器裏的“疑似陰影”,有時是一棵倒下的松樹,或者一團纏着的漁網,它們大多長一米多,在探測器裏朦朦朧朧的,像一個躺下的人。
兩位頂尖潛水員的失蹤,在潛水圈引起了震動。
許多潛友向海軍表達了“隨時可以過來幫忙”的意願,由於現場可容納人數有限,潘家口水庫屬於冷水、大深度水域,且水底地勢複雜,對潛水人員級別要求很高,只能分批次,按安排輪流來。
“9958救援平台”、“藍天救援隊”、“中國直隸救援隊”……許多救援隊趕過來了。有救援團隊為了不佔用住宿空間,自己扎帳篷住下;有救援人員入水作業後,穿着濕衣繼續排查。
9月12日,剛回到國內的方勵帶領技術團隊抵達潘家口水庫,他是遼寧大連“5·7”空難黑匣子成功打撈者。他連夜制定方案——把水面和水下的座標對應出來,之後進行網格化搜索排查,這樣才不會錯漏。
第二天,載有水下三維地形測繪系統的無人艇入水,它將繪製帶有詳細座標體系的水下地圖,為各方水下搜尋人員提供基礎地形座標參考。
此時,距離兩名潛水員失蹤已經過了整整七天。
按照方勵以往的經驗,如果網格化搜索排查一週內找不到,估計要在這裏呆上三個月。
“一件極其美妙的事情”
很多人不理解,這羣人為什麼要自費、不辭辛苦,甚至要冒着風險地來測繪水下長城。
GUE潛水員喬琦告訴新京報記者,從前,GUE的夥伴們常常去墨西哥潛水,他們發現,不管再複雜的水域,墨西哥都有詳盡的水文測繪圖,而中國許多水域,是沒有的。對於GUE的技術潛水員而言,潛水已經不再是一種“娛樂”,他們希望,能儘自己的力量,對未知世界做一些探索和呈現。
這羣潛水夥伴很想做一件事情——把我們國家有意思的水域測繪出來,告訴大家,我們的祖國有多美。
9月12日,搜救人員張軍下水排查疑似點。新京報記者 羅芊 攝
測繪水下長城,其實就是按一定的路線對地貌、地質和水文地質現象進行觀察記錄,最後形成水文地質圖。水文地質圖對水域研究、後來人潛水以及歷史記錄都有很重要的價值。而水下長城的照片和視頻,也是稀缺的影像資料。
拋開這些附加價值,技術潛水本身,又是一件極其美妙的事情。
徐海燕曾撰文言及自己的潛水心境:潛水的角度有一點趨於“神的角度”,你看到的房間、每一個東西,都像遊戲頁面一樣,你俯視所有。你進入一個房間,是飄進來的,最先看到的是一個房間的地,而不是它的頂。
探索沉船時,從一個艙門慢慢滑進去,從另一個艙門慢慢出來,地板上那深深、綿軟的塵灰,彷彿手一伸進去,就會被淹沒。
如果關閉燈光,眼前是一片黑暗,只能聽到自己呼出的氣泡聲,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封閉空間潛水最美的時刻之一,便是關閉所有的燈光,陷入那原初的,亙古的,純粹的黑暗之中。沒有人間浮華,沒有塵世喧囂,甚至沒有無所不至的光線,無孔不入的聲音,只有絕對的黑暗與寧靜。
當你學會了用CCR(密閉循環呼吸器)之後,連氣泡聲都沒有,你能聽見各種小魚在珊瑚上啄食的聲音,你可以從它們中間穿過,它們也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
更珍貴的是,這些地方都鮮少有人來過,它們都是未知的,等待你去發現。
普通人也能走這麼遠
徐海燕有一個更為人熟知的名字,denovo。
她用這個名字,寫了許多科普文章,人們根據英文名的中文諧音喊她“豆腐”、“D姐”,她也接受了,還在微信公眾號上開了一個豆腐專欄,專門分享潛水相關知識、經驗和信息。在介紹一欄,寫道:不論你在這裏瞭解到何種信息,請將安全放在首位,嚴格遵守自己所受訓練的限制和要求。讓我們一起嚴肅地潛水吧。
9月6日那天,是徐海燕在潘家口水庫第一次下水。
此前兩天,她患上重感冒,無法下水,一邊用無人機在水上拍東西,一邊在朋友圈寫下:目送他們下水,跟着空蕩蕩的船回來,不是不寂寞的,此刻我應該在水裏。並附上了一個哭泣的表情。
為了9月6日成功入水,頭天晚上,她早早吃了感冒藥,並給朋友發微信“睡一大覺感冒好了,第二天就可以下水了”。
在GUE,很多人管她叫“女神”。她曾經翻譯過《神經漫遊者》,寫過數十篇關於技術潛水的專欄,加入了致力於向大眾傳播科學的組織“科學松鼠會”,又是國內少有的女性資深技術潛水員。
在成為資深技術潛水員之前,這個身高155釐米、體重43公斤的嬌小女子吃了很多苦。
她背不動五六十公斤的雙瓶裝備,很多時候,潛伴會笑她,“從後面看就像一個很大的海龜揹着殼兒,又像是裝備自己長了腿,一步一步往前挪”。
她工作很忙,和她一起上潛水課的夥伴記得,她經常一邊上課一邊回覆工作郵件,結果每次理論考試都第一個交卷。
徐海燕的表哥説,表妹一直都是徐家的驕傲,是一位出色的女科學家,她今年39歲了,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
GUE潛水員張軍則認為,作為中國為數不多的資深女性技術潛水員,有些時候,徐海燕甚至代表着某種精神力量。
曾經有人約她為潛水品牌做代言,她覺得奇怪:那麼多盛名在外的技術潛水員,為什麼選中我?對方回答:因為你可以讓大家看到,普通人也能走這麼遠。
她曾經在文章中寫下自己對潛水的熱愛——潛水的路上有許多不一樣的風景,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事,然而這一路最迷人的,還是不斷重新發現自己,我喜歡未知世界,也想要達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最深處。
豆腐的潛伴孫昊,也是一個極熱愛潛水的人。
他今年34歲,曾經是一名武警,現在從事金融相關的工作。
他朋友圈裏百分之九十的東西,都與潛水相關,有時,他會把裝備放在自己的牀上,拍下照片,配文,“今夜有佳人相伴,夫復何求”。
每次,孫昊做水下練習,都會伸出手指頭點一遍,檢查自己是不是做完了每一個動作,潛伴笑他,他就會直愣愣地看着對方,臉上好像寫着,“認真有什麼不對”。
潛水路上遇到一隻活潑的小狗,白天大家下水,小狗在岸上玩,晚上他會讓小狗睡在他身邊。他給那條狗取名叫halcyon(潛水裝備品牌)。
幾乎每一個和孫昊一同潛水過的人都會提起——氣瓶和裝備很多很沉,湖畔泥濘的路面非常難走,需要多次往返搬運,孫昊總是搶過最重的東西扛在肩上,跑的次數最多速度也最快;潛水很累,晚上回去大家倒頭就睡,孫昊會幫大家熬好牛肉湯,等大家早上起來喝,補充每天需要的熱量和營養。
有朋友寫文章紀念他:他永遠是做得最多説得最少的那一個;他的開朗熱情、陽光燦爛,就如他的名字一樣,昊,如日當空,廣闊無垠;如果還有機會,我想站在他面前,用同樣直愣愣的眼神看着他,大聲對他説,兄弟,你是我潛水圈朋友裏,最真的一個。
9月17日,孫昊和豆腐失蹤的第12天。傍晚,遙控機器人在水下62米處發現三個減壓瓶及一位潛水員的圖像。
有GUE的成員發朋友圈,只有六個字——不輕易下結論。這條朋友圈下面,是一連串“擁抱”的表情。大家仍然在期待,眼前粼粼的水域,能夠帶來一些好消息。
新京報記者 羅芊 實習生 張藝
(新京報)
以下為網友評論:
網友“BG7PO”:非營利性機構,他們這次是探險還是受委託進行水下長城的測繪?既然那麼多人一起過去怎麼沒有水面人員進行監控和應急救援?
網友“「笑若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