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酸銨是什麼？回看歷史上那些化肥爆炸釀成的慘案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黎巴嫩首都貝魯特4日突然發生劇烈爆炸，造成至少100人死亡，數千人受傷。初步調查發現，這次爆炸事故與當地倉庫堆積的2750噸硝酸銨有關。硝酸銨這種廣泛使用的化肥在高温環境下容易爆炸，因操作不當等原因，它曾在歷史上造成多次慘重的人員傷亡事故。
奧堡爆炸成德國工業史慘痛回憶
硝酸銨是重要的化肥，也是炸藥的基礎原料之一。1909年，德國化學家弗裏茨·哈伯率先在高壓和高温環境下，從空氣中直接製造出氨，使人類從此擺脱了依靠天然氮肥的被動局面。德國化學公司巴斯夫公司1913年購買這項生產工藝後，在德國南部路德維希港附近的奧堡工廠開始工業化合成氨，每年可將9000噸氨加工成3.6萬噸硫酸銨和硝酸銨。一戰期間，奧堡工廠主要生產以氨為基礎的炸藥，戰後轉為製造化肥。由於當時工業界對硝酸銨的危險性缺乏瞭解，莽撞粗暴的操作中，一場驚天爆炸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爆炸中心一片廢墟
1921年9月21日上午7時32分，奧堡工廠的時鐘指針突然停下。這是工廠爆炸形成巨大沖擊波的結果。當時廠區內一處存放有4500噸硝酸銨和硫酸銨的巨型庫房發生猛烈爆炸，爆炸點形成一個長130米、寬90米、深20米的深坑。
爆炸發生時，家住奧堡的梅塔·阿貝爾特才12歲。她在德國電視一台的專題片中回憶説，爆炸時，她剛登上前往路德維希港的火車。“就像遭受原子彈爆炸一樣，場面非常恐怖”。
梅塔的父親經營一家理髮店，“爆炸發生時他被震飛，穿過一扇門又穿過另一扇門，卻幸運地死裏逃生。”然而梅塔的母親沒能倖免於難，她被倒塌的房屋壓死。據統計，當地90％的地方都被摧毀，街上可以看到從工廠逃出來的工人們衣衫撕裂、身上流着鮮血。
這次超級爆炸造成奧堡80％的房屋被摧毀，其餘20％被嚴重破壞。附近幾十公里內的路德維希港、奧格斯海姆、弗蘭肯塔爾等地的建築物也被破壞。就連美因河畔的法蘭克福市的玻璃窗都被大規模震碎。爆炸中心的巴斯夫公司奧堡工廠更是成為“一片廢墟”。
這場災難造成561人喪生，約2000人被嚴重燒傷，7500人無家可歸。奧堡的死者被排成一排，一直排到鎮郊。弗蘭肯塔爾也有30人死亡，128人受傷。這是德國工業史上最大的事故。
事故原因令人咋舌
爆炸發生後，奧堡鎮議會立即啓動危機管理，對民眾進行緊急援助。當地救援人員、消防部門、醫護人員和法國駐軍負責救助死者、照顧傷者和無家可歸者。800多名兒童被臨時安置在萊茵蘭-普法爾茨、巴登－符騰堡州和巴伐利亞州的“兒童之家”或寄養家庭。巴伐利亞州州政府專員卡爾·施圖澤被委以重任，統籌全球範圍內的援助和捐贈事宜，相關工作一直持續到1924年11月30日。
這場悲劇性事故震動了整個德國，大型葬禮於1921年9月25日在路德維希港中央公墓舉行，魏瑪共和國首任總統弗里德里希·艾伯特特意出席葬禮。許多德國報紙當天還出版了有關這場災難的特刊。
在爆炸發生的第二天，巴斯夫公司就發表聲明稱，關於事故的有些報道“被大為誇大”。但外界對這場災難的嚴重程度和原因依然猜測紛紛。巴斯夫公司辯解稱，發生爆炸的庫房曾被徹底檢查過，未發現爆炸危險，暗示並非公司管理的原因。
巴斯夫公司首席執行官卡爾·博世在悼念活動上表示：“災難並非由疏忽或人為因素引起，我們至今仍無法解釋的未知自然因素使我們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我們多年來生產並用於為數以百萬計的國民提供食物的物資，如今突然因為某些我們無法獲悉的原因而成為我們最殘酷的敵人……”
由於爆炸中心的目擊者無人生還，直到1925年，奧堡爆炸案的官方調查結果才對外公佈。德國電視一台稱，當時工廠將生產出來的硫酸銨和硝酸銨大量囤積於庫房內，準備等市場旺銷時上市。由於這些化肥非常容易吸收潮氣凝結成塊，事故發生時，庫房裏堆積的4500噸硝酸銨和硫酸銨已經固化，於是工人們引爆少量炸藥來將其鬆動。儘管“此前類似操作從沒有發生過事故”，但相對於如今人們對硝酸銨危險性的瞭解，這種操作的危險程度令人咋舌。
亡羊補牢
調查還發現，在奧堡爆炸案發生前兩個月，德國就發生過運送硝酸銨的貨車爆炸事故，造成19人死亡。但那場事故並沒有引起巴斯夫公司的警惕。
奧堡爆炸案發生僅三個月後，奧堡工廠的生產就恢復了。巴斯夫公司加強了廠內安全措施，在工廠內設立廠區消防隊，他們有權瞭解化工廠危險品的種類、數量、存放位置等重要信息，以便能夠第一時間對事故做出回應。儘管如此，巴斯夫公司後來仍發生多起爆炸事故。1948年，該公司在路德維希港的另一家工廠發生二甲醚罐車爆炸，造成207人死亡，3800餘人受傷。
德國政府此後也針對化工事故和污染，制定了超過100條法規，包括《危險品管理條例》《關於有害物質的技術規定》等。
貨輪連環爆炸夷平美國得州港口
1947年4月16日，美國得克薩斯城港口突然傳出連聲巨響，猛烈的爆炸幾乎將港口夷為平地。造成這次美國曆史上最嚴重工業爆炸事故的罪魁禍首，就是硝酸銨。
這起事故源於停泊在得克薩斯港的法國籍貨輪“格蘭德坎普”號。這艘貨輪原本是美國在二戰期間建造的自由輪，戰後被分配給法國航運公司，用於協助歐洲重建。當時“格蘭德坎普”號的貨艙裏裝載着歐洲急需的2300噸硝酸銨化肥，甲板上還堆放着小型武器彈藥和機器。距離不遠處，另一艘貨輪“高飛”號也裝有約800噸硝酸銨和1600噸硫黃。
4月16日上午8時左右，“格蘭德坎普”號貨艙出現煙霧，船員們被緊急動員起來參加滅火，但所有的嘗試均告失敗。上午9時，船長命令船員通過管道向貨艙噴射蒸汽，這是當時常用的消防手段，船長可能希望此舉能儘量保留貨物。然而，這種方法對硝酸銨不起作用。高温環境下，水蒸氣甚至可能與硝酸銨反應，併產生更多熱量。
糟糕的是，濃煙和大火吸引了一大堆圍觀羣眾。由於當地船隻起火併不罕見，這些人自認為已經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上午9時12分，貨艙裏的温度超過硝酸銨爆炸的臨界值，整艘船被撕成碎片，港口遭到嚴重破壞。爆炸產生的4.5米高的巨浪衝上碼頭，巨大的衝擊波夷平了港口附近約1000幢建築物，並摧毀了鄰近的蒙桑託化工廠。碼頭工人和附近的圍觀者在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巨浪及有毒濃煙的夾擊下幾乎傷亡殆盡。
“格蘭德坎普”號的爆炸還引燃了附近“高飛”號貨輪的硝酸銨，眼看第二次爆炸已經不可避免。趕回港口的船員們衝上“高飛”號，試圖將着火的船隻駛離港口。不幸的是，船錨被爆炸殘骸纏住，倉促之間無法解脱出來。4月17日凌晨1時10分，“高飛”號上的硝酸銨爆炸了。港口遭遇的第二次爆炸把更多碎片、燃燒的殘骸和貨物噴到空中，惡化了由第一次爆炸引發的火災。
得克薩斯城的這次爆炸事故被認為是美國曆史上最嚴重的工業事故，目擊者將爆炸現場同1945年長崎遭原子彈襲擊的景象相提並論。爆炸造成超過500人死亡，其中只有405人被確定身份。另有113人被歸類為失蹤，因為沒有找到任何可識別的人體部分。有猜測稱，可能還有更多人遇難，包括訪客海員、未經人口普查的勞工及其家人以及許多旅行者。爆炸還造成超過5000人受傷，數百所房屋被毀，數千人無家可歸。港口被摧毀，許多企業被夷為平地或被燒燬。
這次慘重的爆炸事故催生美國製定運輸硝酸銨的新標準。按照相關規定，硝酸銨必須存儲在專門容器裏，同時還建議儘量避免長途運輸硝酸銨，海外交易硝酸銨更受到嚴格限制。
法國圖盧茲爆炸險被當恐襲
2001年9月21日，美國“9·11”恐怖襲擊剛過去10天，法國西南部城市圖盧茲化工廠也發生強烈爆炸。工廠被炸出一個50多米寬、15米深的大坑，兩座廠房大樓被夷為平地，並造成31人死亡和2500人受傷。法國也遭到恐怖襲擊了？
圖盧茲爆炸事件讓法國一時間陷入恐怖襲擊陰雲中，時任法國總理若斯潘和總統希拉剋先後趕到現場，下令嚴查“恐怖分子”。還好，很快事件就調查清楚了，釀成這起慘劇的元兇不是恐怖分子，而是胡亂堆放的硝酸銨。當時數公斤的二氯異氰酸鈉湊巧與地上的500公斤硝酸銨混合，引起共計300噸硝酸銨發生強烈爆炸。設在斯特拉斯堡的法國地震監測站説，這次爆炸引起的地震波相當於一次3.4級地震，有些窗户被震出幾公里遠。爆炸的氣浪炸燬了工廠周圍6公里半徑內將近3萬棟住房，幾百家企業受波及。這是二戰之後法國最大規模的爆炸事故。
這次爆炸讓化工廠的東家、全球化工巨頭道達爾捲入一場長達11年的官司。對事故造成的死傷和財產賠款高達20億歐元。該工廠前經理比埃什林被判過失殺人，處以3年徒刑、2年緩刑和4.5萬歐元罰金。
圖盧茲爆炸案讓法國居民注意到身邊的“危險存在”。這家化工廠於1924年建成，起初規定化工廠周圍不允許建造房屋。但隨着圖盧茲城市發展，工廠附近民房越來越多，甚至還出現學校和店鋪。1979年，圖盧茲曾收到關於化工廠地理位置可能對城市產生威脅的警告，但只關心工廠可以解決城市就業問題的相關部門仍置之不理。爆炸事故發生後，這家化工廠仍計劃重開，引發圖盧茲民眾憤然反抗，約8000人在圖盧茲市中心進行示威遊行，他們喊出口號：“法國人睡覺時不能再讓炸彈藏在枕頭下”。迫於壓力，不但該化工廠沒有能復工，圖盧茲剩餘的4家危險品生產企業也被“請”出該市。此後這種做法得到推廣，法國多個城市均要求那些“非常危險”的工廠立即遷移別處。2003年，法國通過新法案，要求對硝酸銨的生產實施更加嚴格的管理，並規定這類化工廠周圍必須劃出安全半徑區域。